法兰西的自述
我站在塞纳河畔,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埃菲尔铁塔的钢铁身躯。这座铁塔是我最骄傲的勋章,却也见证过无数风雨。人们常说我是浪漫的化身,可我的故事里,不仅有玫瑰与香颂,更有铁与血的交响。
我的童年是在高卢人的战歌中度过的。公元前52年,凯撒大帝的军团踏遍了我的土地,罗马人的长矛刺破了高卢人的盾牌。我至今记得那些被战火灼烧的村庄,记得母亲们抱着孩子躲在山洞里的颤抖。但罗马人也带来了他们的文明:直通云霄的拱门、铺满鹅卵石的街道,还有那些刻着拉丁文的石碑。我学会了用他们的语言书写,就像孩童模仿大人的笔迹,笨拙却充满渴望。
中世纪的钟声敲响时,我披上了基督教的长袍。巴黎圣母院的玫瑰窗映着彩色的光,修士们在羊皮卷上抄写经文,骑士们骑着战马奔向圣地。可我的内心始终躁动着不安分的火焰——1328年,当卡佩王朝绝嗣,我果断扯下封建的枷锁,让瓦卢瓦的旗帜在巴黎上空飘扬。百年战争里,圣女贞德举着白百合旗冲向英军时,我仿佛看见自己破碎的身躯正在重新凝聚。她被火刑柱吞噬的那一刻,我听见整个法兰西在哭泣,但泪水浇灌出的,是更坚韧的民族之魂。
1789年的夏天,我永远记得那个闷热的午后。巴士底狱的城墙在炮火中崩塌,像一块陈旧的痂被撕开。人们涌进凡尔赛宫,把路易十六的皇冠踩在脚下。我站在协和广场的断头台上,看着吉伦特派与雅各宾派争论不休。罗伯斯庇尔的眼镜片反射着寒光,丹东的演讲让雨水都沸腾。当拿破仑骑着白马穿过凯旋门时,我既为他带来的荣耀欢呼,又为他加冕的皇冠颤抖——那顶皇冠太重了,压弯了整个欧洲的脊梁。
两次世界大战的硝烟几乎将我焚毁。1914年的马恩河畔,年轻士兵们的尸体堆成新的堤岸;1940年的敦刻尔克,我望着盟军的船只远去,在德军的铁蹄下咬碎牙齿。但戴高乐将军在伦敦的广播里说:"法兰西从未投降!"这句话像一把火,点燃了地下抵抗组织的眼睛。当诺曼底的潮水漫过德军的防线,当巴黎街头响起《马赛曲》的旋律,我知道,那个高卢人的孩子,终于又站了起来。
如今的我,依然爱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里散步,爱听卢浮宫里油画们的低语。但我也学会了用核电站的灯光照亮夜空,用高速列车穿梭于城市之间。我的孩子们在埃菲尔铁塔下接吻,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滑板,就像我曾在凡尔赛宫的镜厅里跳过华尔兹。
塞纳河的水依然流淌,倒映着铁塔的影子,也倒映着我的过去与未来。有人问我为什么永远年轻,我摸摸胸口——那里跳动着的,是两千年来从未冷却的热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