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·茶雾里的指尖

清明前的茶园还浸在雾里。我跟着外婆走进茶树丛，她的竹篮里已经躺着半篮嫩绿的芽尖。“一芽一叶，要掐着茎摘。”她的指尖在叶间翻飞，像在弹奏一首春天的曲子。我学着她的样子，指尖刚碰到茶叶，露水就顺着指缝滑进袖口，凉丝丝的。雾渐渐散了，阳光洒在茶树上，叶片上的绒毛闪着金光。那天我们采了整整一上午，回家后外婆用铁锅炒茶，茶香漫了整个院子。我趴在灶台边，看她用竹帚翻炒茶叶，青绿色的叶子慢慢变成深绿，像把春天的颜色锁进了罐子里。

夏·溪涧里的蝉鸣

七月的午后，太阳把石板路晒得发烫。我和表哥溜到后山的溪涧边，脱了鞋踩进水里。溪水刚没过脚踝，带着山涧的凉意，冲散了满身暑气。溪底的鹅卵石圆滚滚的，踩着像按摩脚掌。表哥突然指向石缝：“看！”一只翠绿色的蝉正趴在岩壁上，翅膀透明得能看见纹路。我们屏住呼吸，看它突然振动翅膀，“吱——”的一声，像拉响了夏天的警报。那天我们在溪涧里泡了一下午，直到夕阳把溪水染成橘红色，才拎着湿漉漉的裤脚回家。外婆在门口摇着蒲扇：“你们呀，把夏天都泡在溪水里了。”

秋·稻田里的稻穗

秋分过后，稻田就成了金色的海洋。我跟着外公去田里拾穗，他的镰刀在稻浪里起伏，割下的稻穗捆成小把，立在田里像卫兵。“弯腰时要慢，别让稻芒扎了手。”外公的草帽檐压得很低，汗水顺着皱纹流进衣领。我捡起他漏下的稻穗，指尖被稻芒刺得发痒。风吹过稻田，“沙沙”的声响像大地在唱歌。傍晚回家时，我的小竹篮里只有半篮稻穗，外公却笑着说：“够蒸一碗米饭了。”那天的晚饭，我吃了满满一碗，米饭带着阳光和泥土的香，是秋天最慷慨的味道。

冬·梅林里的雪

腊月的第一场雪，落在了后山的梅林。我裹着棉袄跟着妈妈去寻梅，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。梅枝上积着蓬松的雪，像给花朵盖了层棉被。“你看，”妈妈指着枝头，一朵红梅正从雪堆里探出头，花瓣上的雪沫簌簌落下，露出胭脂般的红。我伸手去接，雪落在掌心，瞬间化成水珠，凉丝丝的。妈妈折了一小枝梅，插在玻璃瓶里，放在我的书桌。整个冬天，那抹红都开得热烈，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梅香。

如今我在城市里生活，却总想起那些在自然里游荡的日子。想起春天的茶雾、夏天的蝉鸣、秋天的稻浪、冬天的梅雪。原来四时之旅从不是远去的风景，而是刻在掌心的温度、留在鼻尖的香气、藏在耳畔的声响。就像此刻，窗外的梧桐叶又黄了，我忽然明白：每个季节都在教我们成长——春的温柔，夏的热烈，秋的沉静，冬的坚韧，都是时光写给生命的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