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互成全
美术补习班的空调“嗡嗡”响着,窗上结了薄薄的水雾,把窗外的树影晕成一片模糊的绿,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。我望着眼前的画板,陶罐的暗部被我涂得黑乎乎的,像块脏抹布,想到下周的考级,铅笔在手里转了两圈,忍不住叹了口气。 突然,徐老师捏着粉笔头走过来,灰白的粉笔灰簌簌落在我手背上。他在我画的陶罐暗部画了个圈,声音轻轻的:“你看,是不是把阳光挤得太狠了?暗部不是死黑,留个缝,光影才活得起 来。” 我盯着那个圈没吭声,手指却把铅笔攥得更紧了——下周就要考级,班里好几个同学都能画出层次感了,我连明暗关系都搞不懂,这可怎么办? 下课后,同学们陆陆续续收拾好画具走了,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“吱呀”响,教室里慢慢空下来。我还坐在原地,对着画板发呆,陶罐的影子在画纸上歪歪扭扭,像个嘲笑我的鬼脸。窗外的天色愈发黯淡,闷热的风从半开的窗户灌进来,吹得画纸“哗啦”响,心里的烦躁也跟着翻涌起来。回家路上,我踢着路边的小石子,徐老师说的话在脑子里转来转去,脚步都格外沉重。 回到家,我把书包往桌上一扔,无力地瘫在椅子上。书桌上还堆着前几天画废的纸,揉成一团的、被橡皮擦破的,看着就心烦。我拿起一张新画纸,深吸一口气,决定再试一次。这次,我不再像之前那样急着下笔,而是先盯着桌上的陶罐看了好久,回忆着徐老师讲的“光影要留缝”,慢慢在纸上勾勒轮廓。当第一笔线条落在纸上,居然比之前稳了点,心里好像也踏实了些。 线条渐渐多起来,又到了画明暗部分的时候。望着眼前这道“坎”,想起之前画得一团糟的样子,笔尖都有点抖。可脑海里突然冒出徐老师上课时说的“每一次落笔,都是和艺术对话”,我咬了咬嘴唇,重新握紧铅笔。先铺一层浅灰,再在最深的地方轻轻加重,特意在边缘留了点浅色。画完一看,嘿,陶罐的影子居然有点立体感了,比之前进步多了! 之后的日子,我一有空就坐在书桌前,和明暗“较劲”。有时候画得不顺心,就把画纸晾一会儿,看看窗外的树影怎么被阳光切割,再回来接着画。慢慢的,画不再是生硬的线条,倒像是能传递我心情的伙伴——画得顺的时候,线条轻飘飘的;有点急的时候,线条就粗粗的。 考级那天,我走进考场,手心还是有点冒汗,但看到静物台上的苹果和衬布,突然就不那么紧张了。我学着平时练习的样子,先仔细观察,再慢慢下笔。画苹果暗部的时候,我想起徐老师说的“衬布颜色能透进来”,就轻轻加了点蓝灰色。一笔一笔画下去,画纸渐渐铺满,心里的踏实感也一点点满起来。画完后,我捧着画纸看了又看,苹果暗部隐隐透出衬布的蓝,真的像老师说的那样生动。 拿到考级证书那天,阳光特别好。我一眼就看到“通过”两个字,嘴角忍不住往上扬。路过补习班,正好撞见徐老师,他手里还拿着我的画,笑着说:“你看,你不仅画活了光影,也让我想起当初学画时,对着明暗交界线发呆的自己。” 我愣了一下,突然明白过来——原来我在努力画好光影的同时,绘画也在慢慢教会我耐心;徐老师指引我突破瓶颈,我的坚持也让他想起了初心。 这大概就是相互成全吧,我借画笔绘出成长,画借我传递温度,老师和我,也在彼此的教与学里,慢慢变成更好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