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明推开老宅储藏室的门，灰尘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中起舞。角落里，那个墨绿色的铁皮工具箱静静等待着，像一位沉默的老友。

他蹲下身，手指轻轻抚过箱盖上那道长长的划痕。三十年前父亲在机械厂的事故留下的这道疤，如今成了他们父子间最深的联系。箱锁发出熟悉的"咔嗒"声，仿佛在欢迎他回家。

工具箱分三层，每一件工具都保持着父亲生前的摆放习惯。最上层的扳手和螺丝刀闪着冷冽的光，中层是各种型号的钳子，最下层......崔明的手指突然触到一个陌生的凸起。

那是一个生锈的铁皮饼干盒，藏在工具箱最底层的暗格里。崔明的心跳加快了，父亲从未提起过这个秘密空间。

盒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些小物件：一颗乳牙，用棉花小心包裹着，下面压着一张纸条："明明第一颗牙，2001.6.15"；几张泛黄的照片，记录着他从婴儿到少年的成长；一叠车票，最早的是他五岁发烧时父亲连夜送他去省城医院的夜班车票。

"原来你都留着......"崔明的声音哽在喉咙里。他的手指颤抖着翻到最底层，那里躺着一块未完成的木雕小马，旁边是父亲的笔迹："给明明三十岁生日，希望他的人生像骏马一样奔腾。"

父亲去世前三个月，崔明记得他曾问过自己三十岁想要什么礼物。当时他正忙于升职，随口敷衍道："爸，我都多大了，不用这些。"现在想来，父亲眼中闪过的失落如此明显，而他却视而不见。

木雕小马只完成了大体轮廓，马鬃和眼睛还只是粗粝的线条。崔明拿起父亲最爱的雕刻刀，木柄上还留着父亲手掌的油渍。他学着记忆中父亲的样子，开始小心翼翼地打磨马鬃。

刀锋划过木头的沙沙声中，崔明仿佛又看见父亲坐在院里的老槐树下，专注地雕刻着什么。那时的阳光总是很温柔，父亲的白衬衫上沾着木屑，额头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
"爸，我接着替你完成。"崔明轻声说，一滴泪水落在未完成的木雕上，渗进木头的纹理里。窗外，初夏的风轻轻摇动槐树的枝叶，发出沙沙的响声，像是父亲欣慰的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