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台上的等待
我总在放学后第一时间扑到窗台前,鼻尖几乎要贴上那块蒙着薄灰的玻璃。楼下的老槐树影影绰绰,穿蓝色工装的身影若隐若现——那是爸爸下班回家的路。
去年深秋,爸爸被派去城郊的建筑工地监工。临走前他蹲下来帮我理好红领巾,掌心的老茧蹭得我脖子发痒:“等这栋楼封顶,爸爸就回来陪你堆雪人。”他眼角的笑纹里盛着夕阳,我使劲点头,把这句承诺嚼得比奶糖还甜。
起初的日子像墙上的日历,撕得慢悠悠。我在作文本上画满塔吊和脚手架,老师用红笔圈出那句“爸爸的安全帽是蓝天上掉下来的星星”。可天气预报说今年是暖冬,第一场雪迟迟不肯来,连窗台那盆爸爸种的仙人掌都蔫了半截。
妈妈总在晚饭时说:“工地进度快得很,你爸昨天还说楼快盖到十五层了。”她说话时总盯着汤碗里的热气,我数着她眼角新添的细纹,忽然发现她把爸爸的棉拖鞋挪到了暖气片旁。
冬至那天,我放学回家,远远看见窗台上多了个红色的东西。奔上楼才发现,是爸爸寄来的围巾,毛线针脚歪歪扭扭,标签上还粘着点水泥灰。围巾里裹着张字条:“等楼盖到二十层,爸爸就带着雪花回来。”我把脸埋进围巾里,闻到了阳光和尘土混合的味道,像极了爸爸的怀抱。
昨夜忽然起了风,今晨推开窗,天地间一片雪白。我抓起围巾往楼下跑,却在单元门口愣住了——爸爸站在雪地里,安全帽上落满了白絮,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。“楼封顶了,”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,“给你带了工地上的棉花糖。”
我扑进他怀里时,听见围巾里传来窸窣声,原来是片干枯的槐树叶。大概是夏天他爬上脚手架时,顺手摘下来夹在笔记本里的。此刻这片带着阳光温度的叶子,正和飘落的雪花一起,在我手心里轻轻颤动。
窗台上的仙人掌不知何时冒出了新绿,远处的高楼顶着白雪,像个戴棉帽的巨人。原来所有的期盼都不会落空,它们只是在时光里慢慢生长,最后长成了温暖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