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 老街的豆浆香

清晨五点半，李伯的豆浆铺子已经飘出袅袅白烟。那口祖传的紫铜锅在煤炉上咕嘟咕嘟冒着泡，黄豆的醇香像条无形的小溪，顺着青石板路流进整条老街的梦里。

木门板卸下的声响是李伯的开张宣言。三张掉漆的八仙桌，十二条长板凳，柜台边摞着厚厚一摞粗瓷碗——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店，二十年来从未改变过模样。李伯总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蓝围裙，围裙口袋里永远装着几块冰糖，是专门给早起上学的孩子们准备的。

"老规矩？"见我进门，李伯的皱纹里立刻绽出笑容。他舀豆浆的动作像在表演茶道——铜勺贴着锅边轻轻一旋，手腕向上一挑，乳白的浆液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。刚出锅的豆浆要在碗里静置三分钟，表面会结出薄薄的豆皮，用筷子轻轻一挑就是张完整的"豆浆衣裳"。

最难忘的是冬天的清晨。学生们冻得通红的小手捧着粗瓷碗，看李伯往豆浆里注入红糖汁。琥珀色的糖浆在乳白的豆浆里舒展蔓延，像幅流动的水墨画。有位常来的老先生总带着保温壶，他说李伯的豆浆让他想起六十年前母亲的味道。

去年旧城改造，好多老铺子都搬走了。经过豆浆铺时，我看见李伯正踮脚擦拭"李家豆浆"的匾额，那还是他父亲写的楷书。阳光穿过梧桐树叶，在他佝偻的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他突然转头问我："要不要尝尝新磨的黑豆浆？"铜锅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，却让那股熟悉的豆香愈发清晰。

如今超市里摆满各式包装的豆浆，可再没有哪款能复刻那口紫铜锅里的味道。李伯的豆浆铺像座时光博物馆，收藏着老街最温柔的晨光。每当听见"豆浆嘞——"的吆喝声，那些捧着粗瓷碗的清晨就会重新变得滚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