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放学下着小雨，我缩着脖子跑过街角，不小心踩进了水坑，新买的白球鞋撕开了道口子。妈妈在外地打工，这是她托人带来的礼物，我急得快要哭出来。

"小朋友，鞋坏了？"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。我抬头看见修鞋摊的张爷爷，他正用抹布擦着手上的油污。他的蓝色工作服洗得发白，袖口磨出了毛边，脸上的皱纹里还嵌着没擦干净的鞋油，像幅深浅不一的地图。

我犹豫着把鞋递过去。张爷爷戴上老花镜，从铁皮盒里翻出胶水和针线，粗糙的手指捏着细小的钢针，却稳得像握着手术刀。雨丝飘进棚子，他往我这边挪了挪，自己半边肩膀露在雨里。

"您的手怎么都是裂口呀？"我看见他指关节上结着暗红的痂。

"修鞋时蹭的，"他咧嘴笑，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，"就像你们摔了跤留的疤，不碍事。"

这时隔壁花店的阿姨探出头："老张，今天收摊早点吧，你家小宝的校服我帮你熨好了。"张爷爷眼睛亮了亮，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个布袋，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件洗得发白的蓝校服，领口处缝着块新布。

"这是我孙子的，"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校服，"他爸妈走得早，我修鞋供他上学。这孩子争气，上次考了全班第三。"他说这话时，皱纹里都淌着光。

鞋修好了，针脚细密得看不出痕迹。我要付钱，张爷爷却摆摆手："下次路过给我讲讲课堂上的事，就算付工钱啦。"

后来我常路过修鞋摊，有时看到张爷爷啃着干馒头，就把妈妈寄来的饼干分他一半；有时他帮放学的小宝背书包，佝偻的背像座弯弯的桥。有回下雨，我看见他把塑料布都盖在修鞋机上，自己淋着雨往家跑，怀里紧紧抱着小宝的作业本。

那天音乐课上，老师教我们唱"别嫌我全身结痂的泥污"，我突然想起张爷爷手上的茧子、发白的工作服，还有他提起孙子时发亮的眼睛。原来那些看起来脏脏的泥污下面，藏着这么多温暖的故事。

现在我每次经过街角，都会和张爷爷打招呼。他修鞋的铁皮箱里，总躺着块干净的布，那是专门用来擦小朋友鞋子的。阳光下，他磨旧的工作服随风飘动，像一面小小的、却格外鲜亮的旗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