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开满地的季节

教室窗外的樱花树不知何时已经开得纷繁如雪。当第一片花瓣乘着四月微风飘落在我的习题册上时，我才恍然惊觉：原来春天已经这样深了。

高三的春天与其他年级是不同的。它不像高一那样闲适，可以捧着奶茶在花树下漫步；也不似大四那般怅惘，带着告别前的珍惜。高三的春天是绷紧的弦上偶尔滑过的颤音，是题海战术中偶然抬头的惊鸿一瞥。

“看，花都开了。”同桌轻声说，手中的笔却未曾停下。是啊，花都开了，而我们的高三，也快要结束了。

一

班主任说，这是我们中学时代的最后一个春天。

他说这话时，窗外正好有一阵风吹过，樱花如雪般簌簌落下。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，每个人都在默默地消化这个事实。

最后一个春天。

这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我们再也不会在同一个教室里为同一道数学题绞尽脑汁；意味着贴在教室后墙上的倒计时数字正在一天天变小；意味着很快就要各奔东西，奔赴各自的未来。

小悠在周记里写：“我多么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个春天，花一直开，我们一直在一起。”

语文老师给的评语是：“花开花落自有时，相聚离别都是人生。”

是啊，花开花落自有时。就像我们的高三，终将结束。

二

高三的花开得格外用力。

校园里的每一株植物似乎都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春天，于是拼命地绽放。樱花刚落，杜鹃就红了；杜鹃未谢，栀子又白了。一茬接一茬的花事，如我们一沓接一沓的模拟试卷，无穷无尽，却又终有尽时。

最难忘的是那个午后。

距离高考还有五十天，整个年级都笼罩在一种近乎凝滞的压抑中。不知是谁先提议的，下午第三节课后，我们班全体溜出了教室，来到了学校后山的桃林中。

桃花开得正盛，粉红的花海淹没了整个山坡。我们或坐或卧，没有人说话，只是静静地听着风声、鸟声，还有花瓣飘落的声音。

班长突然站了起来，大声背诵：“桃之夭夭，灼灼其华。之子于归，宜其室家。”

我们都笑了，笑着笑着，却有人湿了眼眶。

在那个被桃花淹没的下午，没有人在想高考，没有人在想未来。我们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个花开满地的时刻，享受着彼此还在身边的温暖。

三

花开了满地，而我们的梦想，也要开花了吧。

每个人的课桌上都贴着自己的目标院校，像是一粒粒等待萌发的种子。老师说，现在的每一分努力，都是为这些种子浇水施肥。

小悠想考北外，她的英语笔记做得比字典还厚；班长立志学医，他的生物书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；而我，只想离开这个小城，去更大的世界看看。

我们在花开满地的季节里，孕育着自己的梦想之花。

有时候会觉得累，觉得撑不下去。这时我就会看看窗外，看那些在春风中摇曳的花朵。它们经历了一个冬天的蛰伏，才能在春天绽放得如此绚烂。我们的梦想，不也是如此吗？

班主任说：“花开需要时间，你们的梦想也是。”

于是我们继续埋首书海，在题山中艰难前行。偶尔抬头，看见窗外花开花落，云卷云舒，便觉得内心平静了许多。

四

花开花落间，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越来越小。

黑板旁边的日历已经撕到了五月，窗外的花事也接近尾声。樱花早已落尽，杜鹃也开始凋零，只有栀子花还在顽强地散发着香气。

我们开始在校服上签名，在同学录上写下祝福，在放学后的教室里合影留念。所有的动作都带着一种迫近离别的珍惜。

小悠买了一本很厚的相册，里面全是她偷拍的照片：课堂上打瞌睡的我，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体育委员，晚自习时靠在一起讨论题目的同桌......

“等我们都老了，看着这些照片，一定会想起这个花开满地的春天。”她说。

我想她是对的。有些记忆，会因为一个季节而永恒。

五

高考前的最后一天，下了一场雨。

雨后的校园格外清新，落花满地，像是铺了一层花毯。我们最后一次坐在这个教室里，听班主任讲话。

“孩子们，”他说，“明天你们就要上考场了。记住，不管考得怎么样，你们都是我的骄傲。”

他走到窗前，指着外面的落花：“花开花落，是自然的规律；相聚离别，是人生的常态。重要的是，我们曾经一起度过这个花开满地的季节。”

教室里很安静，有人在小声啜泣。

下课铃响起，我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冲出教室。大家慢慢地收拾着书包，仿佛想要把这个时刻拉得长一些，再长一些。

我最后一个离开教室。关门的那一刻，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陪伴了我三年的地方。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，空荡荡的教室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，像是时光的碎片。

六

高考结束的那天，我又回到了学校。

教室已经空了，桌椅摆放整齐，黑板上还留着最后的祝福语：“前程似锦，未来可期”。

我走到窗前，发现窗外的栀子花还在开着，洁白的花朵在绿叶间闪烁，像是星星落在了人间。

花开了满地，而我们的高中时代，却已经结束了。

小悠考上了北外，班长去了医学院，我也如愿以偿地离开了小城。我们在不同的城市，看着不同的花开，却都记得那个共同的花季。

有时候我会想，花为什么要在春天开放呢？也许是因为冬天太漫长，需要一些美丽来证明生命的坚韧。就像我们的高三，因为有了那些花开的日子，所有的艰难都变得值得。

如今又是一个春天。我走在大学的校园里，看着路边盛开的花朵，忽然想起了那个花开满地的季节，想起了那些一起看花的人。

花开了满地，而我们已经各奔东西。但那些花开的日子，却永远定格在记忆里，如同永不褪色的照片。

也许这就是成长的意义：在花开的季节里学会珍惜，在花落的日子里学会告别。然后带着这些美好，继续前行。

因为生命中的每一个春天，都会有不同的花开。而我们要做的，就是记住每一个花开满地的季节，然后期待下一个花季的来临。

就像班主任说的：“花开花落自有时，但看花的心，可以永远年轻。”

是啊，花会继续开，我们也会继续成长。但那个高三的春天，那些花开满地的日子，将永远是我们青春中最美的风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