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二那年的雨季特别漫长，课间我总是趴在走廊栏杆上看雨。直到那天下午，一个抱作业簿的女生撞开雨帘冲进来，在走廊尽头与我四目相对。她的睫毛上凝着水珠，怀里被濡湿的作业本洇出深浅不一的蓝，像极了教学楼后那片开得正艳的风铃花。

从此走廊尽头的储物柜前总能看到她的身影。有时是整理被雨水打湿的校服，有时翻找课本时带出几片风铃花瓣，落在我的白球鞋上像星星坠落。她说这些花是生物社培育的新品种，花期特别长，即便在雨季也会倔强地开着。 我们开始在图书馆共同整理标本夹。挺括的硫酸纸间夹着褪色花瓣，她教我辨认植物脉络时，窗外的雨丝总把她的声音晕染得很轻。"你看这种叶片的锯齿像不像等待的秒针？"她的指尖掠过标本，却在我的笔记本上投下涟漪般的影子。

直到某个月考结束的黄昏，夕阳突然刺破云层。她抱来整筐风铃花说要制作标本集，碎金般的光斑在花瓣上跳跃，我们数着那些半透明的花瓣，数着数着就忘记了时间。风掠过窗棂时，半干的标本纸沙沙作响，像某个未说出口的约定。

转学通知来得比雨季结束更快。最后那天她站在开满风铃花的围墙下，递给我一本手作植物图鉴。翻开内页，第二百七十片标本是双层的——上层是完整的风铃花，掀开后却是用细密针脚绣成的晴天娃娃，棉线在素绢上勾出微笑的弧度。

现在的生物教室窗外，新移植的风铃花正在抽芽。偶尔会有学弟学妹问起图鉴里那个独特的标本，我总想起储物柜前簌簌落下的花瓣，想起被雨水浸润的蓝色作业本，想起图鉴扉页那行小字："有些等待不必苛求晴天，就像风铃花懂得在雨中歌唱。"

最近整理旧物时，发现压在箱底的那本图鉴里，不知何时飘进了几片新鲜花瓣。对着阳光举起标本，二百七十天的光阴在棉纸间流转，那个雨天的少女永远定格在掀开花瓣的瞬间，而风铃花年复一年地开着，替我们记住了所有未完成的对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