陌路相逢,心心相惜
开学那天,蝉鸣把九月的阳光撕成碎片,我抱着一摞新发的课本往教室走,怀里的《数学》课本突然滑出来,在走廊上翻出一串杂乱的声响。正当我手忙脚乱去捡时,一双白球鞋先我一步踩住了那本书的边缘,接着是带着薄荷糖气息的声音:“你的书皮都磨破了,用我的吧。”
抬头时,我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,发尾随着她弯腰的动作扫过肩膀,露出校服领口别着的 “数学课代表” 名牌。她手里捏着本崭新的《数学》,封面上贴着张别有风格的姓名贴——林沁雯。后来班主任介绍转学过来的新同学时,我听见她的名字被念到,紧接着是 “同桌” 两个字。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
林沁雯的桌肚里总塞着各种奇怪的东西:用喝完的酸奶盒养的多肉,装着晒干花瓣的玻璃罐,还有一沓写满公式的草稿纸。她写物理题时喜欢咬着笔杆,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,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睫毛上,投下细碎的阴影。我第一次问她题时,手指紧张得捏皱了练习册,她却忽然把椅子往我这边挪了挪,发间的洗发水香味混着粉笔灰的味道飘过来:“你看这里,把这个问题代入就简单了。” 她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,在图上画出的数字又直又清晰。
深秋的运动会那天,我在1000米起点站得笔直,手心全是冷汗。林沁雯突然从人群里挤过来,往我口袋里塞了一颗橙子味的糖:“含着这个,就不觉得累了。” 发令枪响的瞬间,我听见她在身后喊:“跟着我的节奏跑!” 转头时看见她跟着跑道内侧奔跑,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,像面小小的旗帜。跑到最后一圈时,我的喉咙像被砂纸磨过,一呼一吸之间都感觉流出了血沫,腿像灌了铅,却在听见她喊 “最后五十米” 时,突然生出一股力气冲过终点线。她扶住我的时候,我闻到她校服上沾着的青草香,混着她喘着气说的:“你看,我就说你能行。”
期末考试前的晚自习,教室里的吊扇吱呀转着,我对着一道压轴数学大题发呆,笔在纸上戳出好几个小洞。林沁雯突然把她的错题本推过来,上面用红笔写着 “同类型题解法”,旁边还画了个加油的小人。“这道题我错了三次,” 她用手指点着本子上的批注,“你看这里,我把这个图像的数值算错了,其实应该……” 她讲题时语速很快,眼睛亮晶晶的,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。那天晚上我抄错题到很晚,抬头时发现她还在整理笔记,桌角的台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,像株安静生长的植物。
寒假前最后一天,雪下得很大,我缩在座位上数着窗外的雪花,林沁雯突然从包里掏出个保温杯:“我妈煮的姜茶,趁热喝。” 杯子烫得我指尖发红,却暖得心里发涨。她看着我小口小口地喝,又从书包里拿出个毛线团:“你看看这个,我织的围巾,颜色可能有点奇怪……” 那是条一半粉色一半蓝色的围巾,针脚歪歪扭扭,却在我接过时,感觉到里面裹着的小袋子……是包晒干的柠檬片,她之前说泡水喝能提神。
开春后,我因为阑尾炎住院了一周。回到教室时,发现桌肚里塞着个大信封,里面是林沁雯抄的所有笔记,每一页都用荧光笔标出重点,空白处还画着小漫画:物理老师被苹果砸到头,英语单词变成会跑的小人。最底下压着张纸条:“数学课讲了新内容,等你回来我教你。”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,我摸着那些带着温度的字迹,突然想起她总说自己手笨,却把笔记抄得工工整整。
六月的模拟考,我的数学成绩第一次及格。拿着试卷去找林沁雯时,她正趴在桌上睡觉,阳光在她脸上投下窗格的影子。我轻轻把试卷放在她手边,却被她迷迷糊糊抓住手腕:“我就知道你可以。”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,睫毛上还沾着些许眼屎,但她却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。那天放学后,我们在操场走了很久,晚霞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,她突然说:“高中我们还做同桌吧。”
中考结束那天,蝉鸣比去年更响亮。我们抱着一摞书走出校门,林沁雯突然停下来,从口袋里掏出个盒子:“送给你的毕业礼物。” 打开时看见是只陶瓷小猫,脖子上系着蓝粉色的围巾,和她织的那条一模一样。“我去陶艺馆做了三次才成,” 她挠挠头,面色有点点红晕,“可能有点丑……” 我把小猫抱在怀里,感觉到陶瓷的凉意,却暖得眼眶发烫。
后来我们真的考进了同一所高中,虽然不在同一个班,但每次在走廊遇见,她还是会往我手里塞颗糖,问我数学题有没有弄懂。去年冬天我路过她的教室,看见她正给新同学讲题,阳光落在她发梢,像撒了把金粉。
现在那只陶瓷小猫摆在我的书桌上,旁边放着她织的围巾,柠檬片还在玻璃罐里散发着淡淡的香。每次写数学题遇到难题时,总会想起那个扎着马尾的女生,想起她讲题时亮晶晶的眼睛,想起她说 “你看,我就说你能行”。原来有些陪伴,就像那些橘子味的糖,含在嘴里是甜的,咽下去,却能暖到心里很久很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