铭记与忘记,生命的四季诗行
如果忘记是春天里消逝的冰层,那么铭记就是灼灼其华的桃花;如果忘记是夏季里落英缤纷的桃瓣,那么铭记就是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别样红荷花;如果忘记是秋天池塘中仅剩的一抹翠绿,那么铭记就是那似繁星亮点亮秋色的菊花;如果忘记是在西风里比黄花更瘦的残菊,那么铭记就是于凛冽的寒风中开放,凌风自开的梅花!
去年春日,我曾在老屋后的坡上遇见一丛野桃。初到时,枝桠间还凝着未化的残冰,像极了冬日不肯退场的倔强。可不过旬日,暖阳一晒,冰层便顺着枝干纹路悄悄溜走,只在泥土里留下几星湿痕——那是该被忘记的冷硬。取而代之的是满枝的桃花,粉白的瓣儿裹着嫩黄的蕊,风一吹就簌簌落在肩头,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。我忽然懂得,忘记寒冬的凛冽,才能记住花开的温柔;就像小时候摔破了膝盖,哭过疼过便该放下,却要把妈妈吹着伤口时的温度,牢牢记在心里。
夏日的公园总少不了荷花的影子。清晨去湖边,常能看见昨夜的花瓣落在水面,粉白的一片随波漂远,像是被时光悄悄收走的细碎烦恼。可低头再看,碧色的荷叶却挨挨挤挤地铺到天边,托着粉嫩的花苞往上冒,朝阳一照,花瓣上的露珠都闪着光。这让我想起期末考砸时的沮丧,那些红叉和叹息就该像落瓣般随波而去,而老师拍着我肩膀说“再试试”的鼓励,同学递来的一张写满解题思路的纸条,才是该铭记的“映日荷花”,在往后的日子里,总能撑起一片明亮。
秋日的植物园里,池塘边的荷叶早已褪去翠绿,只留几片枯黄的残叶在风中摇晃,那是季节更迭里该被轻放的过往。转身却撞进一片菊海,金黄的、雪白的、淡紫的菊花挤在花坛里,像撒了一地的星星。去年这时,爷爷带着我在院子里种菊,他蹲在泥土前,小心翼翼地把花苗放进坑穴,说“菊花要经点霜才开得艳”。如今爷爷不在了,可他戴着手套的掌心温度,还有菊花沾着霜气的清香,都成了我不敢忘记的珍贵。
冬日的寒风里,我总在小区的墙角寻那株梅。去年雪后,它的枝桠上还挂着枯萎的菊瓣,被风一吹就碎成了渣,像是所有熬不过寒冬的遗憾。可再往前走几步,就看见梅花顶着雪绽放,红的像火,白的像雪,连寒风都裹着它的香气。这让我想起第一次独自离家上学,临行前奶奶塞给我的暖手宝,还有电话里那句“别怕,家里等你”。那些独自在外的委屈和不安,早该像残菊般被风雪带走,而家人的牵挂,就像这凌风的梅花,永远在记忆里开得热烈。
原来忘记与铭记,从来都不是对立的选择。就像四季轮回,忘记是为了卸下沉重的过往,让我们轻装前行;而铭记,是把那些温暖的、勇敢的、珍贵的瞬间藏在心里,变成往后日子里的光。就像冰层消融才有桃花开,残菊落尽才有梅香来,我们在忘记中告别,在铭记中成长,把生命的每一段时光,都活成了最美的诗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