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即景
清晨六点,我被窗外异样的光亮惊醒。掀开窗帘,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帘——下雪了。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,悄无声息地在夜间降临,将整个城市温柔地拥入怀中。
我穿上厚重的羽绒服出门。小区里的松树挂满了蓬松的雪团,偶尔有雪块从枝头滑落,发出"扑簌"的声响。保洁员老张正在清扫主干道上的积雪,铁锹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清晨格外清脆。他呼出的白气在晨光中凝结,又很快消散。"这雪下得真够劲儿!"老张见我走来,停下活计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,"记得2002年那场大雪吗?比这还厚呢!"
转过街角,早点铺的蒸汽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显眼。老板娘正在门口支起油锅,金黄的油条在热油中翻滚膨胀,散发出诱人的香气。几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围在铺子前,呵着白气等待新鲜出炉的早点。他们的书包上、肩头都落着未化的雪花,像撒了一层糖霜。
我决定步行去附近的公园。路过老书店时,看见店主正在门口铲雪。玻璃橱窗上结着冰花,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。店主王伯已经七十多岁了,却坚持每天亲自开门营业。"这冰花多好看,"他指着橱窗说,"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认识这个了,整天就知道看手机。"
公园里的雪景更加纯粹。湖面结了薄冰,积雪平整得像铺了一层棉花。几个孩子正在湖边的空地上堆雪人,他们冻得通红的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。一个小男孩正踮着脚给雪人插胡萝卜鼻子,他的母亲在一旁用手机记录下这一刻,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。
我沿着湖边的小路漫步,脚下的积雪发出"咯吱咯吱"的声响。忽然,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,原来是一对新人正在雪中拍婚纱照。新娘穿着露肩的婚纱,冻得瑟瑟发抖却依然保持微笑;新郎不时帮她搓手取暖。摄影师蹲在雪地里寻找最佳角度,他的黑发上落满白雪,像个白发老人。
中午时分,我走进公园角落的一家老茶馆取暖。茶馆里生着煤炉,水壶"咕嘟咕嘟"地冒着热气。几位老人围坐在八仙桌旁下象棋,手边的茶缸里飘出茉莉花的香气。靠窗的位置,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,偶尔抬头望望窗外的雪景,又低头继续写作。茶馆老板说,这个年轻人每到下雪天都会来这里写作,已经坚持了三年。
下午雪停了,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来。我来到城郊的老街,这里的雪景保留着更多旧时光的韵味。青砖灰瓦的屋檐下挂着晶莹的冰凌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街角的老式邮局门口,几个老人坐在长凳上晒太阳,他们安静得像一幅褪色的老照片。杂货铺的老板娘正在门口晒腊肉,红彤彤的腊肉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鲜艳。
老街尽头有一所小学,放学铃声刚响,孩子们就像出笼的小鸟般涌出校门。他们故意踩踏路边的积雪,或是突然摇晃小树让积雪落下,惹来同伴的惊叫与欢笑。一个小女孩蹲在路边,小心翼翼地用树枝在雪地上写字,写完后又赶紧用脚抹平,像是要保守什么秘密。
黄昏时分,我来到跨江大桥上。夕阳将雪染成淡淡的粉色,江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冰块,缓缓向下游移动。桥上有几个摄影爱好者架着三脚架,等待拍摄落日余晖下的雪景。一位老人独自凭栏远眺,他裹着老式的军大衣,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独。我听见他轻声哼着一首老歌,歌声随风飘散在寒冷的空气中。
夜幕降临,城市华灯初上。积雪在霓虹灯的照射下变幻着色彩,时而蓝紫,时而橙红。写字楼里加班的上班族陆续走出,他们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匆忙的脚印。便利店明亮的橱窗前,一个外卖小哥正趁着等餐的间隙搓手取暖,他电动车上的保温箱落满了雪。
回到小区时,看见物业人员正在给道路撒盐。融雪盐落在积雪上,发出轻微的"滋滋"声。楼下的小广场上,几个孩子正在家长的看护下玩雪,他们欢快的叫声在夜空中回荡。我站在窗前,呵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白雾。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笑脸,很快又被新的雾气覆盖。
这个冬日,我遇见了许多平凡而温暖的场景:老人回忆中的大雪,孩子纯粹的快乐,为生活奔波的人们,以及在寒冷中依然坚持的梦想。这座城市在雪的覆盖下变得柔软而静谧,每个人的故事都在雪地上留下痕迹,又在阳光来临时悄然消融。而这些转瞬即逝的片段,或许正是冬天最动人的风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