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室里的月光
深秋的美术教室飘着松节油的味道,我握着画笔的手微微颤抖。画布上那幅《城市微光》已经修改了十七遍,可此刻它正被美术老师悬在半空,像一面被宣判无效的旗帜。"这种抽象风格不适合比赛,"老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,"明天必须换成传统的山水画。"
我望着画布上那些用刮刀层层堆叠的色块——深蓝的夜空里藏着星星点点的荧光颜料,城市轮廓用斑驳的肌理表现,就连看似随意的泼溅,都是我反复计算角度才完成的效果。为了这幅画,我在画室度过了整整三个月的晚自习:每天放学后先去观察城市黄昏的光线变化,周末泡在美术馆研究蒙克的表现主义,甚至把零花钱都用来购买特殊颜料。最难忘的是上周暴雨夜,为了捕捉闪电划破夜空的瞬间,我在阳台站了三个小时,直到浑身湿透才捕捉到满意的光影效果。
"你根本不懂现代艺术!"这句话差点冲出喉咙,却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。我看见同学们在偷偷议论,那个总是画传统山水的班长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。也许在他们眼里,我那些对着夕阳发呆、在废纸堆里翻找灵感的日子,都只是不务正业的胡闹。就像上个月,当我把捡来的旧报纸、铁丝、干花贴在画板上做拼贴实验时,同桌小林曾惊讶地说:"你这是在搞破坏吧?"
放学后,我独自留在画室收拾画具。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栅栏般的阴影,像极了我此刻被束缚的心情。突然,我发现墙角有个落满灰尘的画框——那是去年美术展留下的作品,一幅用传统技法绘制的《溪山行旅图》。画中山石巍峨,水流潺潺,技法无可挑剔,却让我感到莫名的窒息。我想起美术史老师说过的话:"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艺术语言,梵高的星空在当时也被视为怪诞。"
回家的路上,我在文具店买了最便宜的素描纸。当晚风掀起窗帘时,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:为什么不能把传统山水和现代技法结合起来?我找出珍藏的矿物颜料,将传统的石青、石绿与丙烯颜料混合,在宣纸上尝试新的肌理效果。凌晨三点,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在画纸上时,我终于找到了答案——那是一幅既有宋代山水气韵,又充满现代构成感的作品,皴擦的山石间藏着城市的剪影,留白处用荧光颜料点染出星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