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箱的电子屏永远显示着：“展品734，捕获于2023年，体长1.7米，每日投喂量：300克冷冻磷虾。”管理员的橡胶靴踩在瓷砖上发出“咔哒”声，长柄网兜把磷虾扔进水里时，溅起的水花在射灯下形成短暂的彩虹。我学会了在特定时间甩动尾巴——当数字“734”的红光亮起时，当观众举起手机时，当玻璃外传来“真像假的”的议论时。

鳞片脱落的地方长出了白色疤痕，像谁用粉笔在我的尾鳍上画了道闪电。换水时，我看见缸底飘着细碎的银片，混在人造珊瑚的塑料枝叶里。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每天都来，他的笔记本上写满数字：“734号每日游动距离=2.3米/分钟×180分钟=414米”“观众停留时间与鳞片光泽度成反比”。

“它好像在哭。”有天他突然把脸贴在玻璃上，我看见自己的倒影——眼睛里蒙着层白雾，尾鳍无力地垂在缸底。管理员敲了敲玻璃：“数据显示情绪波动不影响观赏性。”他粗暴地擦掉男人的笔记，墨水在纸上洇成黑色的泪滴。

那天晚上，恒温系统突然报警。水温像被扔进冰块，我的身体开始僵硬，意识模糊间，仿佛看见被捕捞的那天：渔网勒断了母亲的尾鳍，她的血在海水里扩散，像朵盛开的红珊瑚。“嘀嗒。”一滴冷凝水落在额头上，我睁开眼，发现玻璃外空无一人——只有应急灯的绿光，在水面上投下晃动的鬼火。

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，水箱里多了台新的恒温器。电子屏上的数字跳动着：“水温26℃，溶解氧6.8mg/L”。管理员正在用消毒水擦拭玻璃上的雾气：“上周那个研究员投诉水温异常，总算批了新设备。”他的指甲缝里嵌着玻璃清洁剂的蓝色泡沫，语气像在谈论打印机故障。

现在，我依然在每天180分钟里游动414米。鳞片的光泽度被记录在表格里，歌声成了自动播放的背景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