鹅的步态，是颇有几分官气的。它昂着头，挺着胸，一摇一摆地走着，仿佛随时准备检阅什么似的。那副神气，简直比得上一个小官僚了。

我见过一只白鹅，在村口的池塘边。它浑身雪白，只在头顶上点着一块红，像是戴了顶小红帽。它每每踱到水边，先要伸长脖子向四周望一望，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踏入水中。那姿态，活像一位老爷在视察自己的领地。

鹅的叫声也是极有特色的。别的家禽，鸡鸣犬吠，总有些急促慌张的意思。唯独鹅叫，是那样从容不迫，"嘎——嘎——"地拖着长音，仿佛在发表什么高论。有时一只叫起来，其余的便也跟着叫，此起彼伏，俨然是在开什么会议。

鹅的性情中，最特别的要数它的霸道了。它不但不怕人，反而常常追着人跑。小孩子见了鹅，多半是要逃的。我曾见过一个壮实的农夫，被一只鹅追得绕着打谷场跑，那鹅扑棱着翅膀，伸长脖子，气势汹汹地赶着，农夫竟不敢回头与它理论。这情景，每每叫人忍俊不禁。

鹅的吃相也很可观。它不像鸡那样低头啄食，而是将脖子一伸一缩，把食物囫囵吞下。吃完了，还要"嘎嘎"地叫几声，大约是表示满意吧。若是几只鹅同食，它们之间必定要争抢一番，互相啄咬，全无半点斯文可言。

鹅看家比狗还要尽职。陌生人来了，它便高声叫着冲上去，大有"虽千万人吾往矣"的气概。村中人都说，养鹅的人家，连小偷也不敢光顾的。

鹅的肉是极肥美的，羽毛也可做被褥。但乡下人养鹅，似乎不全为这些。他们喜欢看鹅在池塘里游弋，喜欢听鹅高亢的叫声，甚至喜欢被鹅追着跑的乐趣。鹅之于农家，不单是家禽，倒像是家庭的一员了。

鹅终归是鹅，虽有几分官气，几分霸道，却也不失可爱。它活得那样理直气壮，那样肆无忌惮，叫人看了，不免要生出几分羡慕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