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的眼睛是两汪清澈的泉水。每当她低头看我时，那泉水便漾起温柔的波纹，将我的小小身影完整地盛放在里面。

记得小时候生病发烧，额头滚烫得像块火炭。母亲用浸了冷水的毛巾为我擦拭身体，她的眼睛在昏黄的台灯下闪烁着焦虑的光。我迷迷糊糊看见她眼里的血丝，像细密的蜘蛛网，那是熬夜织就的。她的睫毛轻轻颤动，仿佛蝴蝶受伤的翅膀，在灯光下投下颤巍巍的阴影。

上小学时，我第一次考了满分。母亲接过试卷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，像是有人往那两汪泉水里撒了一把星星。她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，像阳光下舒展的菊花瓣。那一刻，我发现母亲的眼睛会笑，那笑意从眼底漫上来，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明亮温暖。

去年冬天，母亲在厨房切菜时不小心割伤了手指。我手忙脚乱地找来创可贴，抬头却看见她正用另一只手抹眼睛。血珠从她指尖渗出，而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，但她硬是没让它们掉下来。在朦胧的泪光后面，我看见了让我心头一颤的东西——那是一种倔强的温柔，像冰雪覆盖下依然顽强生长的绿芽。

现在每当我写作业到深夜，抬头总能遇见母亲悄悄放在书桌上的热牛奶，和那双盛满关切的眼睛。她的眼白不再如年轻时那般清澈，泛着淡淡的黄，像是经年的宣纸；眼角的皱纹也更深了，像用毛笔细细勾勒出来的线。但当我望进去，依然能看见那个将我整个童年都温柔包裹的世界。

母亲的眼睛是会说话的。它们说过"我在这里"，说过"别害怕"，说过"慢慢来"。这些话语没有声音，却比任何声响都更清晰地抵达我的心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