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四点半的山顶，石头还带着夜的凉意。我和爸爸蜷缩在军大衣里，像两枚等待发芽的种子。远处的山脊线开始泛起蟹壳青，几颗倔强的星星还钉在天幕上不肯离去。

起初只是天际的一抹淡金，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。云层渐渐被染成橘红，宛如沸腾的岩浆在流动。忽然有光从云缝里刺出来，像一把把金色的利剑。爸爸轻声说："太阳在梳它的光线呢。"我噗嗤笑出声，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晨风里。

当第一缕完整的阳光劈开云海时，整座山都苏醒了。露珠突然变得晶莹剔透，松针上的水珠坠下来，在半空中拉出细碎的金线。脚边的野菊花原本耷拉着脑袋，此刻却齐刷刷仰起脸，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朝拜。

最神奇的是阳光抚摸皮肤的触感，先是羽毛般的轻痒，接着变成暖融融的拥抱。我转头看爸爸，发现他的睫毛上跳动着细碎的光点，皱纹里盛满了金黄色的阳光。我们谁也没说话，但我知道我们都听见了——听见光落在万物上的声音，像无数细小的铃铛在摇晃。

下山时，我的口袋里装着几颗被阳光晒暖的鹅卵石。它们会记得这个清晨，记得自己曾经怎样被第一缕阳光吻醒。而我和爸爸的心里，都住进了一个永远不会日落的太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