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
午后的阳光裹着金箔似的碎光,从云缝里漏下来,落在沙滩公园的细沙上,连风都浸着甜丝丝的温度。
我和家人刚铺开野餐垫,暖烘烘的沙粒就从帆布鞋缝里钻进来,痒得人想笑。外公把折叠椅摆到向阳处,外婆端出切好的蜜柚,橙红的果肉浸在光斑里,像盛了半盏阳光。我蜷在垫上翻漫画,风裹着远处的笑声滚过来——是一群孩子在追着风筝跑,彩绸似的风筝牵着线,把天也拽得晃了晃。
忽然,一声尖利的哭叫扎破了空气。
循声望去时,那个穿蓝卫衣的小男孩正捂着脸蹲下去,指缝间渗出血珠。风筝线像条失控的银蛇,还缠在他手腕上。周围的笑声戛然而止,我几乎是跳起来冲过去,凉鞋踩在沙上发出“咯吱”的响。“阿姨!这里有人受伤了!”我朝着不远处的游客喊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。
不过几秒,原本散在各处的人影都聚了过来:穿碎花裙的姐姐递来干净的手帕,戴鸭舌帽的叔叔蹲下来轻轻按住男孩的伤口,连卖冰粉的婆婆都攥着包棉签挤到跟前。正乱着,一个穿白T恤的叔叔挤进来,指尖还沾着没擦净的医用酒精味:“我是急诊医生,让我看看。”他的声音很稳,像块沉在水里的石头,瞬间按住了所有人的慌。
镊子夹着碘伏棉棒轻擦伤口时,男孩的肩膀还在抖,我蹲下来把漫画书举到他眼前——是只圆滚滚的柴犬正叼着太阳。他抽搭着,眼睛却黏在书页上。没多会儿,医生打好纱布,拍拍他的头:“勇敢的小家伙,过两天就好了。”
男孩妈妈攥着我的手连声道谢,我手心沁着汗,却暖得发烫。一抬头,撞见男孩的眼睛——像浸在糖水里的黑葡萄,正弯成月牙笑。风又吹过来,把他额前的碎发掀起来,阳光落在那层薄薄的纱布上,竟也泛着软和的光。
远处的风筝又飞起来了,拖着长长的彩线,把阳光剪得一缕缕的。沙粒沾在裤腿上,蜜柚的甜香还裹在风里,连空气都像被泡在了温水里——原来暖从来不是独一份的光,是有人皱眉时,无数双伸过来的手,是伤口旁的漫画书,是纱布上落的那片阳光。
这暖,是日子里最软的糖,含在心里,能甜很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