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念想烟

寒冬降临了山区。一夜大雪后，山林银装素裹，美得如同仙境。但对游击队来说，这美景意味着更大的挑战：严寒、缺粮、行动困难。

林小海的手上长满了冻疮，裂开的口子渗着血丝。每次握枪都疼痛难忍，但他从不抱怨。他知道，每个队员都在忍受着类似的痛苦。

班长的情况更糟。他年岁较大，旧伤在寒冷中复发，经常咳嗽不止。有几次，林小海甚至看到班长咳出的痰中带着血。

“班长，你去后方休养一下吧。”队长劝道。

班长摇摇头：“这点小毛病，不碍事。我走了，这帮新兵蛋子谁带？”说着，他拍了拍林小海的肩膀，“特别是这个小鬼，还没出师呢。”

林小海心里一阵酸楚。他知道班长是在硬撑，是为了保护他们这些年轻队员。

一天夜里，哨兵发现了一队日军正在进山扫荡。游击队立即转移，但在深雪中行军极为困难。

班长的咳嗽越来越严重，终于在一次陡坡攀登时，他脚下一滑，险些跌下山崖。林小海眼疾手快，一把抓住了他。

“班长，我背你！”林小海蹲下身。

“胡闹！你自己都走不稳...”班长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。

林小海不由分说，将班长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，搀扶着他继续前进。其他队员也过来帮忙，轮流搀扶着班长。

雪越下越大，能见度越来越低。日军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，枪声在山谷中回荡。

“放下我，你们先走！”班长喘着粗气说，“我不能拖累大家。”

“不可能！”林小海斩钉截铁地说，“要活一起活，要死一起死！”

这句话仿佛给了大家新的力量。队员们更加奋力地向前行进，终于在日落前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。

山洞里，班长的状况更加糟糕。他发着高烧，意识模糊，不停地喊着已故女儿的名字。

队医检查后，面色凝重：“伤口感染引起的肺炎，需要药品，否则...”

队长沉默片刻，站起身：“我去搞药。”

“太危险了！”副队长拉住他，“山下肯定有重兵把守。”

“我是队长，这是我的责任。”队长坚定地说。

林小海突然站起来：“我和您一起去！我个子小，不容易被发现。”

队长看着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，犹豫了一下，最终点了点头：“好，但我们得计划周全。”

深夜，队长和林小海悄悄下山。雪停了，月光照在雪地上，反射出清冷的光辉。他们如同两只灵巧的山猫，在树林中穿梭。

镇上的日军驻地戒备森严，探照灯不停地扫视着四周。队长和林小海潜伏在树林中，观察着情况。

“看到那栋小楼了吗？”队长低声说，“那是日军的医疗所。我们需要潜入那里，找到抗生素。”

林小海点点头，手心却不住地出汗。这是他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，紧张之余，竟有一丝兴奋。

两人借着夜色掩护，悄悄接近医疗所。队长用匕首解决了门口的哨兵，两人迅速潜入建筑内。

医疗所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。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士兵，寻找药品库。

突然，走廊尽头传来了脚步声。队长一把将林小海拉进旁边的房间，屏住呼吸。

脚步声渐远后，他们才松了口气。这个房间正好是药品库，架子上摆满了各种药品。

“快找盘尼西林！”队长命令道。

林小海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，仔细辨认着药品标签。他的文化水平在游击队里算是高的，能认得不少字。

“找到了！”他低声叫道，从架子上取下几盒药品。

突然，警报声大作！显然，那个哨兵的尸体被发现了。

“快走！”队长拉起林小海，从窗口跃出。

枪声在身后响起，子弹呼啸着从耳边飞过。他们拼命地向山林方向奔跑，日军的追兵紧追不舍。

“分开跑！”队长喊道，“在山洞汇合！”

林小海点点头，转向另一条小路。他个子小，在树林中穿梭更为灵活，很快就甩开了追兵。

但在跨越一条结冰的小溪时，他不慎滑倒，脚踝传来一阵剧痛。他强忍着疼痛，继续向前爬行。

月光下，他突然看到雪地上有一点红光。凑近一看，竟是一个半掩在雪中的烟盒——和他之前捡到的那个一模一样。

鬼使神差地，他捡起了那个烟盒，放入口袋。然后继续向前爬行。

终于，在天亮前，他回到了山洞。队长已经先到了，正焦急地等待着他。

“药品呢？”队长急切地问。

林小海从怀中掏出那几盒盘尼西林，虽然盒子已经被雪水浸湿，但药品应该无恙。

队医立即给班长注射了药物。几个小时后，班长的高烧开始退去，呼吸也变得平稳了。

林小海松了一口气，这才感到脚踝的剧痛。他的脚已经肿得老高，显然是扭伤了。

队长看着他，眼中满是赞许：“好样的，小海！你今天救了班长的命。”

林小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：“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
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在雪地中捡到的烟盒，打开一看，里面竟然还有几支干燥的香烟。更令他惊讶的是，烟盒内侧也刻着一行字：盼早日归来——芳子

这个烟盒和他之前捡到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，只是题字不同。难道这是某种制式配发的烟盒？还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巧合？

班长醒来后，听说了林小海冒险救他的事情。他没有多说什么，只是紧紧地握了握林小海的手。

那天晚上，班长特意让林小海点燃一支从烟盒中取出的日本香烟。

“这是胜利的烟。”班长微笑着说，“今天你不仅救了我，也证明了自己是一名真正的战士。”

林小海吸了一口烟，这次他没有咳嗽。烟雾缭绕中，他看着班长康复的面容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。

洞外，雪又开始下了。但这个山洞里却充满了温暖和希望。

林小海拿出日记本，在新的一页上写道：“今天我知道了，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记住，也是为了保护。保护战友，保护希望，保护那些值得珍惜的东西。”

写完后，他合上日记本，望着洞外纷飞的大雪。冬天虽然严寒，但春天终将到来。就像战争虽然残酷，但和平终将胜利。

他期待着那一天，期待着能够无忧无虑地抽一支真正的和平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