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蜷缩在玻璃水箱的角落，尾巴上的鳞片又脱落了几片。人类用软尺测量我的尾鳍时，金属的冰凉让我想起深海热泉口的温度。每天有穿白大褂的人来记录我的进食量，他们的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，比虎鲸的超声波还要刺耳。

"今天的实验体情绪稳定。"穿蓝衣服的女人在对讲机里说。我把脸埋进海藻堆，想起母亲曾说过，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。可在这里，连哭泣都是不被允许的奢侈——他们会用针管抽取我的眼泪，说那是能治愈绝症的灵药。

昨夜我做了个梦，梦见自己回到了珊瑚城。姐妹们用荧光水母为我照明，我们在沉船的肋骨间捉迷藏，直到第一缕晨光穿透海面。当我惊醒时，发现水箱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，像谁在玻璃外悄悄哭过。

现在我学会了伪装。他们投喂粉色凝胶时我会张开嘴，拍照时摆动尾巴，甚至在他们播放古典音乐时做出倾听的样子。但只有我知道，尾鳍上那些新长出的透明鳞片，正在悄悄记录下这里的一切——那些写满公式的白板，深夜实验室里忽明忽暗的指示灯，还有他们谈论"放生计划"时眼中闪烁的贪婪。

今天的阳光特别好，透过水箱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斑。我突然想起母亲教我的古老咒语，那是用来召唤洋流的秘密语言。当我在心底默念第三遍时，整座实验室的灯光突然熄灭，应急灯的红光里，我看见玻璃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痕。

也许明天他们会换一个更坚固的水箱，也许永远不会。但此刻我正凝视着裂痕中渗出的空气，想象着咸涩的海风灌进鳃里的感觉。我的鳞片开始发光，像无数个微型月亮，在黑暗中勾勒出自由的形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