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上又飘来豆腐脑的香味，我不禁想起了那位老爷爷。在我们学校门口的东侧，有位卖豆腐脑的老爷爷，和别的小贩不一样，他身上总有些特别的地方。老爷爷约摸六十岁，花白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乱。古铜色的脸庞布满深深浅浅的皱纹，像是用刀子刻出来的。春夏秋冬都穿着那件掉色的棕大衣，配上洗得发白的黑裤子，往石墩旁一站，活像棵风吹不倒的老松树。老爷爷有个特别的本事。校门口每天那么多学生来买豆腐脑，可他总能记得每个人的口味。我头回去时说了句“要加糖不要葱”，半个月后再去，还未开口，他已经笑眯眯地拌好了甜豆花。其他小伙伴也常惊奇地说：“老爷爷怎么比妈妈还知道我们的胃口！”从不见老爷爷吆喝叫卖。每到放学时分，香气便引着我们往石墩边走。白瓷大桶揭盖时腾起的热雾里，老爷爷像变戏法似的，手腕轻轻一抖，豆腐脑就听话地滑进塑料碗里。“小心烫着”，他说着递出碗时总要用布巾擦干碗底，那张藏满皱纹的脸这时会忽然亮起来，像是黄昏里点了盏小橘灯。最让我难忘的是老爷爷的铝皮垃圾桶。这个用铁皮罐改的架子，永远摆在三轮车左边三步远的位置。有次表弟随手丢了纸杯，老爷爷喊住他，弯腰捡起那个在地上摔重的杯子：“小同学，你读的书都装进肚子里啦，这个应该放哪里呀？”说罢自己先笑起来，眼角的褶子跟着直打颤。如今校门口的石墩还在，可我再没见到那件棕大衣和总在架子上跳舞的白棉布。若闭上眼，仿佛还能闻见甜丝丝的豆花香，听见塑料碗轻轻落进铁皮罐时“当”的一声清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