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后初晴的清晨，我踩着湿润的时间往山涧深处走。石板路缝隙里嵌着青苔。像让谁撒了把碎绿。踩上去软乎乎的，沾得鞋底也带了层碧绿。

转过一道弯，溪水突然撞进视野，水是极清的，能看见水底圆溜溜的鹅卵石，裹着半透明的水草，随波轻轻晃。阳光从树冠的缝隙漏下来，在水面织成金色的网，鱼群一摆尾，网就碎成满溪的星子。溪边的芦苇丛里藏着几只灰雀，扑棱棱飞起时，翅尖扫过草叶，抖落的水珠滴进溪里，溅起细小的涟漪，一圈圈晕开又很快被水流带走。

在往上走，石阶旁的崖壁上爬满了藤蔓。深绿的叶子间有这几朵白色的野蔷薇，花瓣上还有几滴宝石般的水珠，风一吹水珠滚落，砸在下方的青苔上，没入那片柔软的绿里，只留下一点湿润的痕迹。有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里叫，声音细细的，和着溪水的叮咚声，倒比城里的音乐还动听。

走到半山腰的亭子时，我停下来歇脚。抬头望天空是洗过的蓝，几朵云慢悠悠的飘着像披风吹散的棉絮。远处的山尖笼着几层薄雾，青灰色的轮廓在屋里若隐若现，像水墨画里晕开的笔触。山脚下的稻田泛着新绿，一块块方方正正的，被田耕分成了棋盘，偶尔能看见农人弯腰的身影，像棋盘上移动的棋子。

日头渐渐升高时，我开始往回走。我下山的路比来时轻快，鞋底的青苔早已晒干，只留下几道淡淡的印子。路过溪边时，发现刚才躲在芦苇丛里的灰雀，正落在溪中的石头上啄水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，模样格外可爱，我轻轻放慢脚步，怕而惊扰了这小家伙，可它却一点也不怕人，歪着脑袋看了我一眼，又继续低头梳理羽毛。

回到山脚下时裤脚已经占了不少的草屑和泥点，可心里却满是欢喜。这山间的风景，虽然没有名胜古迹的热闹，也没有城市公园的精致，却有着最真切的生机——是青苔在石街上悄悄蔓延，是溪水带着阳光向前奔跑，是蔷薇把香气布满整个山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