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雨中的笑

铅云压城，雨箭射在窗上，整个世界混沌一片。想到今天定会错过报纸了，我叹息一声坐回桌边。然而门铃意外地响起，那声音穿过了风雨的喧嚣而来。我匆忙奔去打开门——门外赫然是那位送报的老伯！他竟在如此风雨中如约而至！

他浑身湿透，雨水顺着额角蜿蜒而下，宛如道道细流，在他古铜色、布满沧桑的脸上纵横交错。他看见我，嘴角先是向上牵扯着，使两颊的皱纹堆积成沟壑，然后那笑意仿佛终于冲开了雨水的重围，缓缓扩散开来。最难忘是那双眼睛，浑浊的眼底泛起光，像阴云裂开一道金边。他双手紧紧护着报纸，递到我手中时，雨珠还沿着他的指尖滴落；那叠报纸却奇迹般完好无损，被保护得滴水未沾。

十五岁那年的风雨之中，那笑容如一道穿透阴云的光，骤然间照亮了风雨的混沌人间。老伯无言的笑容，如种子深埋在我心中，从此发芽抽枝——它仿佛在说：纵然天地倾盆，人亦能坚守着那方寸职责的晴空，并报之以坦荡的笑。

那笑纹里刻着的何止是岁月痕迹，分明是风雨亦不能摧折的尊严之根。当生活以暴雨鞭挞，人却挺立着让笑容成为一张护住价值的盾牌；那盾牌之下，平凡职责因信念而明亮，使风雨人间终有不可湮灭的光源——从卑微处照出的，恰是灵魂不可轻慢的份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