累了
台灯的光晕在练习册上投下圈昏黄的影子,秒针在墙上钟摆里咔嗒咔嗒地走,像在数我打哈欠的次数。第17道数学题的辅助线还没画出来,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,我趴在胳膊上,忽然很想对空气说:我累了。
书包侧袋里的跳绳还在晃悠,傍晚体训时被绳子抽红的脚踝隐隐作痛。体育老师的声音还在耳边炸响:再加一组!多运动对身体好!”我望着跑道尽头的夕阳,忽然觉得那团橘红色的光,像极了妈妈每天早上煮的鸡蛋,看着暖,碰着烫。
课代表抱着试卷从走廊经过,塑料文件夹摩擦的声音让我头皮发麻。上周的英语测验卷还在桌肚最底层,红笔写的“78”被我用改正液涂了又涂,却总在灯光下透出灰蒙蒙的印子。妈妈昨晚翻我书包时叹了口气:“隔壁小雨报了三个补习班,你要不要也…."后面的话被我摔门的声音堵在了客厅,可我靠在门板上,听见自己的心跳比敲门声还乱。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像谁在轻轻翻书。记得小时候,我总爱在这片树荫里追着光斑跑,书包里只装着跳绳和漫画。那时的傍晚很长,足够我数完树干上所有的年轮,再看会儿蚂蚁搬家。可现在的傍晚被切割成碎片:六点到七点刷题,七点到八点补课,八点到九点整理错题本,连吃饭时都要听英语听力。“咔嗒"一声,门把手转动了。
妈妈端着牛奶走进来,玻璃杯底的糖块还没化完。“累了就歇十分钟。“她把杯子放在台灯旁,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,“其实.….妈妈上学时也怕考试。“我抬头看见她眼角的细纹,忽然想起上周她熬夜帮我改作文,晨光爬上她鬓角时,有根白头发特别显眼。牛奶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,我忽然笑出声。原来大人也会累,只是他们把疲惫折成了藏在衣角的褶皱,把"我累了"三个字酿成了给我的热牛奶。
我擦掉练习册上的小洞,重新拿起笔。第17道题的辅助线突然变得清晰,像在草稿纸上画出了条小路。窗外的梧桐叶还在响,这次听起来像在鼓掌。也许累了并不可怕,就像长跑时总会有个极点,熬过那个喘不上气的瞬间,风就会住进胸膛。钟摆敲了十下时,我合上练习册。
台灯的光晕里,那杯牛奶还冒着热气。明天早上,我要对妈妈说“我昨天有点累”,还要告诉她,今天的牛奶很甜。原来累了不是停下来的理由,是攒点力气,好带着星星和月亮,继续往天亮的地方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