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.梧桐巷的星空
第5章 重逢在五年后
琴声从半开的门缝中流淌而出,熟悉的旋律让许星辰猛地停住脚步。五年了,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在医院听到这首歌——《夏夜星》,他十六岁时为那个女孩写的歌,也是他成名后拒绝在任何公开场合演唱的歌
"许老师?怎么了?"身后的助理小声询问,"VIP病房在六楼,院长还在等您。"
星辰示意安静,轻轻推开了声源处的门牌——"儿童活动室"
房间里有七个穿着病号服的孩子围在一架旧钢琴旁。弹琴的人背对着门,纤细的身影笼罩在午后的阳光中,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,露出白皙的后颈。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,弹到副歌部分时,孩子们跟着唱起来:
"无论世界多大/无论走得多远/你是我永远的夏夜星..."
星辰的呼吸停滞了。即使过了五年,即使只有一个背影,他也绝不会认错——林初夏
"再来一次!"小女孩要求道,"林老师,我想学这段!"
初夏转过头,侧脸在阳光下近乎透明。她比五年前更瘦了,眼下有淡淡的青影,但笑起来时眼角依然会微微下垂,像两弯小小的月牙
"好呀,我们慢一点。"她的声音轻柔如初,手指在琴键上示范着简单的旋律
星辰站在门口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。五年前火车站那一幕在脑海中闪回——她站在月台上,泪水无声滑落,嘴唇颤抖着说出那句"我不爱你"。他曾以为那画面会随着时间模糊,却在此刻清晰得令人窒息
"许老师,我们真的该..."助理再次小声提醒
星辰深吸一口气,推门而入。孩子们的歌声戛然而止,所有目光都转向这个突然闯入的高大陌生人。初夏抬起头,在看到他的瞬间,手指在琴键上重重地砸出一个不和谐音
"星...辰?"她的嘴唇微微发抖,瞳孔因震惊而扩大
五年时光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。星辰注意到初夏手腕上凸出的骨节,和曾经圆润的脸颊如今凹陷下去的弧度。她穿着简单的米色毛衣和牛仔裤,朴素得与记忆中那个爱穿花裙子的女孩判若两人
"好久不见。"星辰听见自己说,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
初夏的指尖还按在琴键上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好奇地拽了拽她的袖子:"林老师,这是你男朋友吗?他好帅啊!"
这句话打破了凝滞的气氛。初夏慌忙收回手,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:"不是的,小苹果。这是...一个老朋友。"
"著名音乐人许星辰。"星辰补充道,不知为何有些恼怒她如此轻易地撇清关系,"来医院做慈善演出。"
"哇!"孩子们立刻兴奋起来,"是大明星!""我在电视上看过你!"
星辰蹲下身,与孩子们平视:"你们唱得真好。《夏夜星》是我很喜欢的歌。"
"林老师经常教我们唱!"一个小男孩骄傲地宣布,"她说这是世界上最美的歌!"
星辰抬眼看向初夏,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。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,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,从没变过
"是吗?"他轻声问,"林老师还教了你们什么?"
"很多很多!"孩子们七嘴八舌,"《梧桐雨》、《玻璃珠》、《等你回来》..."
每一首都刺痛星辰的耳膜。这些都是他写给初夏的歌,成名后从未公开演唱过。她竟然全都记得,还教给了这些孩子
"孩子们,"初夏突然站起来,声音有些发抖,"今天的音乐课就到这里,该回病房吃药了。"
在一片不情愿的抱怨声中,她温柔但坚定地将孩子们送出门外。最后一个孩子离开后,活动室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。初夏背对着星辰整理乐谱,肩膀绷得紧紧的
"你在这里工作?"星辰打破沉默
"志愿者。"初夏没有回头,"每周三下午来陪孩子们玩。"
"什么时候开始学钢琴的?"
"母亲去世后。"她轻声说,"自学的。"
星辰胸口一紧。林阿姨去世了?他竟不知道。五年间,他刻意避开所有关于初夏的消息,甚至要求父母不要提起她。现在看来,这是个错误
"我很抱歉。"他真诚地说
初夏终于转过身,嘴角挂着勉强的微笑:"四年前的事了。肝癌晚期...你知道的。"
是的,星辰知道。当年初夏母亲确诊时,他还陪初夏来过这家医院。命运的残酷玩笑,让他们在此重逢
"你呢?"初夏转移话题,"听说你成了大明星。恭喜。"
"运气好。"星辰耸耸肩,突然感到一阵疲惫。他们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客套寒暄,而非曾经分享过无数秘密、泪水的青梅竹马
助理在门口小声咳嗽:"许老师,院长已经等了二十分钟了..."
"我得走了。"星辰说,却站在原地不动,"慈善演出后有个晚宴,你...要来吗?"
初夏摇摇头,眼神飘向窗外:"我还有事。"
又是拒绝。五年前在火车站如此,现在依然如此。星辰咬紧牙关,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塞给她:"我的私人号码。如果...如果你想聊聊。"
初夏低头看着那张烫金名片,没有接。星辰固执地举着,最终她只好接过,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与他的接触
"谢谢。"她轻声说,将名片随手放在钢琴上,仿佛那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传单
星辰转身离开,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。走到门口时,他突然回头:"为什么教孩子们那些歌?"
初夏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,没有看他:"因为...那是他们听过最美的旋律。"
这个回答像一把钝刀,缓慢地插入星辰的心脏。他张了张嘴,却不知该说什么,最终沉默地离开了活动室
慈善演出在医院的礼堂举行。星辰机械地表演着,手指在琴键上飞舞,却心不在焉。观众席上坐满了医护人员和患者,但他只在意一个缺席的身影
演出结束后是例行的捐赠仪式和晚宴。星辰应付着院长和赞助商的客套,眼睛却不断瞟向门口,期待某个身影的出现
"许老师今天心不在焉啊。"一位护士长打趣道,"是在等什么人吗?"
星辰勉强笑笑:"只是有点累了。"
"听说您下午遇到了林初夏?"护士长压低声音,"那孩子真不容易,母亲肝癌去世后,她自己也被查出肝纤维化,却还坚持每周来做义工..."
星辰手中的香槟杯差点滑落:"什么?"
"啊,您不知道吗?"护士长面露尴尬,"我以为你们是朋友..."
"她...生病了?"星辰的声音变得危险地低沉
护士长犹豫了一下:"具体我不清楚,但听说需要定期治疗。她经济条件似乎不太好,住在城郊的老房子里..."
星辰没等护士长说完就转身离开,拨通了助理的电话:"立刻查林初夏的住址和病历。用一切资源。"
挂断电话,星辰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,望着夜色中的城市灯火。五年前的疑问再次浮现——初夏为什么要突然分手?为什么编造那个拙劣的谎言?如果她生病了...如果她知道自己也可能会...
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成形。星辰掏出手机,拨通了五年没打的号码——初夏家的座机。电话响了很久,无人接听
晚宴结束后,星辰回到酒店,助理已经等在门口,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
"林小姐住在梧桐巷的老宅,就是你们以前住的那条街。"助理汇报,"病历比较难搞,但我有个朋友在这家医院工作,说林小姐确实是肝病患者,定期来复查拿药。"
星辰翻开文件夹,里面是初夏的住址和几张偷拍的照片——她提着购物袋走在街上,在院子里晾衣服,每一张都显得那么孤独
"还有件事..."助理犹豫了一下,"您母亲上周去世前,曾让我转交给您一盒东西,说是林小姐这些年寄到家里的信。您当时在国外巡演,我就..."
"什么信?"星辰猛地抬头,"在哪里?"
助理从包里取出一个鞋盒大小的纸盒:"许夫人说...等您见到林小姐后再给您。"
星辰接过盒子,感觉异常沉重。他挥手让助理离开,独自坐在床边,慢慢掀开盒盖
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封信,每一封都贴着邮票却从未寄出。最上面那封的邮戳日期是五年前,他离开的那天。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写着:"许星辰(亲启)"
手指微微发抖,星辰拆开第一封信
……
星辰将信紧紧按在胸口,呼吸急促。五年来的困惑、愤怒、不解,此刻全部化为尖锐的痛楚。初夏骗了他,不是为了伤害他,而是为了...放他自由
手机突然响起,是助理:"许老师,查到了林小姐的病历照片。情况...不太好。"
星辰点开传来的图片,医学术语密密麻麻,但几个关键词刺痛了他的眼睛:"肝纤维化三期"、"可能进展为肝硬化"、"需肝移植评估"
最后一张是处方单,上面列着各种护肝药物和——抗抑郁药
星辰猛地站起来,抓起外套和车钥匙。现在是晚上十一点,但他等不到明天了。五年已经够久了
梧桐巷在夜色中静谧如初。星辰停下车,走向那栋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小楼。院子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,透过窗帘能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
他深吸一口气,按响了门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