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,我想对你说
站在惊蛰的檐角下,我听见深处传来远古的骨笛声。
——题记
二十四番花信风掠过青铜器上的饕餮纹,将甲骨文里“春”的裂纹吹得愈发清晰。这个被仓颉用三根竹简编织成的文字,正从《月令七十二候》的帛书中苏醒,以万物为笔,蘸满星河,在大地上书写着永恒的轮回。
初生的悸动
立春的子夜,我在未名湖畔触摸到时间断裂的痕迹。冰裂在裂开时发出的叹息,与《逸周书》记载的“鱼陟负冰”遥相呼应。
那些游弋在冰层下的影子,何尝不是刻在陶罐上的仰韶鱼纹?它们用尾鳍划开沉寂的时空,将八千年半坡先民对春天的祈愿,凝成今日柳梢的第一滴晨露。
残雪消融的清晨,我目睹苔藓沿着汉白玉台阶攀援而上,这些比《诗经》更古老的隐花植物,在宫墙斑驳处织就翡翠的星图。它们记得建章宫瓦当上的四神纹样,听过永和九年的曲水流觞,此刻却将记忆化作一缕鹅黄,轻轻点在迎春花的眉间。
南归的雁阵掠过北斗倾斜的斗柄,将《吕氏春秋》中“东风解冻”的预言谱成天籁,化为敦煌壁画飞天的飘带,被新翻的泥土译作遍地的新芽。
成长的觉醒
雨水时节,我在三星堆青铜神树的枝桠间寻找发芽的青铜鸟。那些被祭祀坑掩埋了三千年的种子,正从青铜纵目面具的瞳孔里萌发。当金箔打造的太阳轮重新转动,沉睡的青铜大立人指尖,悄然绽放出一朵玉兰。
惊蛰的雷震碎了殷墟龟甲上的卜辞。商王武丁刻在牛胛骨上的“今日雨?其自西来雨?”的诘问,化作漫山遍野的杜鹃啼血。在安阳的麦田里看见甲骨文的笔画正在返青。
春分的晷影平分昼夜时,我站在观星台上触摸郭守敬的浑天仪,那些镌刻在仪器上的二十八宿,此刻正在桃李花枝间流转,收集着太阳的密语,在油菜花海铺成金色的微分。
永恒的轮回
清明前的龙井茶园,陆羽《茶经》的墨香与嫩芽交织。采茶女的指尖掠过宋徽宗《大观茶论》的册页,与炒青锅中的温度,共同烘焙着文明的沉香。
谷雨时节,我在景德镇看见青花胚胎在窑火中涅槃。元代的苏麻离青与釉料在转盘上共舞,钴料勾勒的缠枝莲纹,在星空下重新蔓长。
暮春的洛水畔,顾恺之《洛神赋图》的绢帛正在溶解,接衔着曹植的辞赋,在霞光中拼贴出动人的宓妃,在汪洋中重现“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”的幻境。
站在春深的阡陌上,我听见二十四节气与殷墟的甲骨,敦煌的丝卷,正在春里合成新的文明序列。
从河姆渡稻穗走来的春天,带着青铜的绿光,再次启程。春,我想对你说:你不是周而复始的循环,而是螺旋的永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