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冬的札幌街头，路灯刚在暮色中亮起时，那只戴着灰色针织手套的手又出现了。

我从二楼的办公室窗口向下望，看那个穿着驼色牛角扣大衣的女孩踮起脚尖，硬币落进自动贩卖机的清脆响声准时在五点四十二分响起。她永远选择最右侧的罐装拿铁，拉开易拉环的瞬间，白色雾气会攀上她的金丝眼镜。

今天她的动作突然凝固了。我下意识撑住窗框，看见她反复拍打取物口，驼色围巾在风雪中轻轻摆动。当我走下楼时，积雪正簌簌落进脖领。

“需要帮忙吗？”自动贩卖机的荧光映着她的镜片，我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结成细密的霜花。她转身，一枚雪花恰好落在鼻尖那颗小痣上。

机器吞掉了五百円却没吐出咖啡。我蹲下来敲打金属外壳，寒气顺着指尖钻进骨髓。她忽然轻笑出声："像在给冬眠的熊催吐。"我们头顶的广告灯箱闪烁着森永牛奶的海报，积雪压断枯枝的声音清脆得像掰断威化饼干。

第七次拍击时，两罐咖啡突然接连滚落。她弯腰去捡，发梢扫过我冻僵的手背，带着雪松与焦糖的气息。“是机器给的赔礼呢。”她把其中一罐贴在我通红的脸颊上，铝罐的温热让人想起猫咪的肚皮。

从那天起，五点四十二分的贩卖机前总是并排站着两双雪地靴。她教我辨认不同咖啡的色号，炭烧拿铁是凌晨四点的海面，卡布奇诺是初雪覆盖的函馆山。

春分那天，贩卖机换上樱花包装时，她的牛角扣大衣换成了浅杏色风衣。我们蹲在开始结霜的机器前，用温热的罐身焐手。

我清楚看见她冻红的指尖在积雪上画出€的符号，那弧度像极了自动贩卖机滚落咖啡时的抛物线。暮色中的路灯突然次第亮起，映着今年最后一片雪花落在她扬起的睫毛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