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天地者，万物之逆旅；光阴者，百代之过客。余尝登临川之台，观云霞变幻，感造化无极，乃悟盈虚之理，岂独云乎哉？

初时碧空如洗，俄而轻岚出岫。若素绡漫卷，似银纱垂天。其徐也如君子缓步，其疾也若骏马脱辕。或聚作崇山万仞，俄散作琼岛千点。忽成鸾凤交颈，瞬化蛟龙争珠。日光透之，则金鳞耀宇；月华沐之，则素魄凝霜。此非丹青妙手所能摹其万一也。

观夫云之起也，非有所恃；其逝也，非有所依。遇风则舒卷随心，逢雨则消散随性。不为暂聚而喜，不以遽散而悲。仰视九霄，俯察八极，乃知大块文章，原在无心之处。昔者庄生梦蝶，疑实疑虚；宋玉赋风，辨雄辨雌。今观流云，岂非造物之至文耶？

若夫世人营营，常怀滞碍。或执于名缰，或困于利锁。见花落而怆神，对月缺而扼腕。安知白驹过隙，本属常道；沧海扬尘，岂为异端？观云之态，悟物之常：其升沉不过一气之聚散，其舒卷不过四时之循环。

昔谢安卧东山，持麈尾而谈玄；摩诘居辋川，对空山而写意。皆能取象自然，通幽明之变。今临川观云，但见群峰默立，流水潺湲。云来则千岩俱白，云去万壑仍青。乃知天地有大美而不矜，四时有明法而不议。彼白云苍狗之喻，正堪解世人之惑耳。

忽闻山钟震响，暮色苍然。但见残云数缕，犹恋峰巅。归而记之，以告后来者：云之妙不在形貌，在得其真趣；道之要不在言语，在会其玄机。倘能心随云卷，意共风清，则虽处市朝，亦得林泉之乐也。

赞曰：氤氲万象本无常，舒卷乾坤自主张。莫向虚空寻迹相，且观云影过潇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