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说要去叔家住时，我正蹲在老槐树下数蚂蚁。她的蓝布兜在竹椅边晃了晃，摸出的水果糖滚到我手心里，玻璃糖纸硌得掌心生疼。

"数清这树的枝桠，我就回来。"她的蒲扇停在半空，槐树叶的影子在她脸上晃。我没应声，偷偷把糖塞进裤兜——上次她去姑家，说带回麦芽糖，结果我等了整月，糖纸都被我捏成了小团

第二天三轮车吱呀着开走，我搬了小板凳坐在槐树下。数到第十七根时，风一吹，新冒的嫩芽蹭了蹭我的鼻尖，我在心里把数过的重新记了遍：三长两短，带疤的算半根

秋老虎肆虐时，我在树干上刻了道浅痕。那天数到七十二根，突然发现有根细枝被虫蛀了，犹豫半天，还是把它算进总数里——说好是数枝桠，没说要挑完好的。裤兜里的糖纸早被汗浸得发软，可每次摸它，都像能闻见奶奶身上的皂角香

奶奶回来那天，我正蹲在树下核对新抽的枝芽。她裹着旧棉袄站在院门口，手里举着颗水果糖："丫头，数对了没？"我没起身，指着被虫蛀的那根："算的，您没说不算。"她笑着走过来，糖纸撕开的脆响里，混着槐树叶沙沙的声儿

后来我才知道，奶奶早看出我每天在树下扒拉枝桠，也知道我在树干上刻了记号。就像我知道，她所谓的"数清枝桠"，不过是怕我盼得太急，给我的念想找了个具体的由头。有些约定不用挑明，就像数枝桠时，那些较真的小规矩，藏着的全是舍不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