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青春》
四月的樱花树下,我总觉着青春应当有颜色。大约是课本扉页上不慎洇开的蓝墨水,是运动场上被风吹起的红色衣角,或是她马尾辫上跳跃的浅紫色丝带。这些色彩落在时间的调色盘里,渐渐晕染成我们共有的韶光。
教室后排的吊兰垂下碧绿的藤蔓,像极了生物课上她画在实验报告的植物脉络。那时我们共用一台显微镜,她指着洋葱表皮细胞惊呼的模样,仿佛发现了一整个银河系。课桌抽屉里藏着褪色的千纸鹤,每道折痕都是月考前的深夜,我们对着电话线背诵化学方程式的絮语。青春的秘密在这些褶皱里生根,长成阳光下会发光的藤蔓。
雨季来临时,图书馆的玻璃窗总蒙着雾气。她用手指勾勒函数图像的样子,像在书写某种古老的诗篇。我们共用耳机分享轻音乐,琴键敲击的节奏恰好合上窗外雨滴的韵脚。直到某个黄昏,发现习题册边角不知何时开出了小小的简笔画,蒲公英的种子乘着二次函数的抛物线,飘向未知的远方。
运动会接力赛那天,她的白球鞋沾满跑道上的赭红色尘土。递过接力棒的瞬间,我看见她眼里的星辰比奖牌更明亮。后来我们在颁奖台后的树荫下分享柠檬味的冰淇淋,酸甜的滋味渗进黄昏,把云朵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。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约定,都变成了树里一圈又一圈的年轮。
冬至那日实验楼顶飘起细雪,她指着雾气朦胧的窗户说像打翻的液态星空。我们呵着白气背诵《荷塘月色》,看彼此呼出的诗句凝结成霜花。储物柜里藏着的手织围巾,毛线里纠缠着数学课上传过的二十六张小纸条,每道经纬都是青春特有的纹理。
当毕业册在六月的风里翻动,我突然读懂青春最温柔的隐喻。原来那些看似平常的朝夕,都是她借给时光的棱镜,将平凡的日子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谱。此刻走廊尽头的夕阳正在融化,而我们共同走过的四季,早已在年轻的土壤里长成开花的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