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间的启示
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时,我总爱去后山的林子走走。脚下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,踩上去像踩碎了一整个秋天的阳光,簌簌的声响里,藏着生命轮回的密码。
去年冬天,我在枯木堆里发现了一窝蚂蚁。冰雪封山的日子,它们蜷缩在朽木的缝隙里,一动不动,仿佛早已被冻成了标本。可当第一缕春风拂过林梢,那些黑黢黢的小生灵竟又动了起来,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,扛着比身体还大的草籽,朝着阳光的方向挪动。
溪边的老柳树有半面树干已经枯了,树皮剥落得露出惨白的木质,却在另一侧抽出了新的枝条。嫩绿的柳叶垂在水面上,把影子荡成一圈圈涟漪,水里的蝌蚪围着柳叶转,像是在和新抽的枝条打招呼。谁能想到,这半截枯木里,还藏着一整个春天的力气。
有次暴雨冲倒了一棵小松苗,根须裸露在泥水里,叶片蔫得打了卷。我把它扶起来,培了些新土,本没指望它能活。可过了半个月,再去看时,它竟把弯曲的树干慢慢挺直了,新长的针叶带着晨露,在阳光下闪着倔强的光,根须早已重新扎进泥土,抓得牢牢的。
林子里的蘑菇最是神秘。前一晚还是光秃秃的腐叶堆,一场夜雨过后,就冒出一个个白胖的菌子,撑着小伞在林间张望。它们活得短暂,却在有限的时光里拼命舒展,把最饱满的样子呈现在阳光下,然后坦然地枯萎,化作滋养泥土的养分。
原来生命从不在乎时长,只在乎是否认真地活过。蚂蚁在寒冬里坚守希望,枯柳在残躯上孕育新生,松苗在风雨后挺直腰杆,蘑菇在转瞬即逝中绽放光彩。它们教会我,生命的力量不在于对抗衰老与消逝,而在于每个当下,都拼尽全力地生长、绽放,然后从容地与世界告别。
夕阳把林子染成暖金色时,我踩着落叶往回走。身后传来松鼠叼着松果窜上树枝的响动,头顶有归鸟掠过的翅膀声,这些细碎的声响交织在一起,像一首关于生命的歌谣,温柔地告诉我:活着,就是与世界温柔相拥,与时光从容同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