梧桐叶飘落的傍晚，我攥着59分的数学试卷在校门口徘徊。秋风把卷角吹得哗哗作响，就像我心里此起彼伏的抽泣声。这次月考又不及格，想到爸爸昨晚加班到凌晨还检查我作业的背影，我狠狠把试卷塞进了书包最底层。

"怎么回来这么晚？"爸爸的声音从厨房传来。我盯着脚尖上开裂的球鞋缝线："老师...补课。"撒谎时喉咙发紧，仿佛有团毛线卡在那里。饭桌上，爸爸突然放下筷子："下周家长会，我去。"我猛地呛住，米粒钻进气管咳得满脸通红——家长会当天就会发月考排名。

深夜，台灯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光影。我翻开习题册，却发现扉页夹着张纸条："儿子：修车厂的张叔说，轮胎磨损后不是直接报废，而是需要重新刻花纹。你愿意让爸爸当你的刻纹师傅吗？"字迹被机油晕开了一角。我摸到书桌抽屉里的汽车维修手册——那是爸爸的宝贝，现在里面夹满了我从三年级开始的满分试卷。

第二天清晨，厨房飘来煎蛋的焦香。爸爸系着妈妈生前用的碎花围裙，正用扳手拧紧我书包上松动的铆钉。"数学就像拧螺丝，"他把豆浆推到我面前，"一开始找不到角度很正常。"阳光穿过他指缝间的机油痕迹，在桌面上投下齿轮形状的光斑。

放学后我直奔修车厂。隔着铁栅栏，看见爸爸正蜷缩在车底检修，工装裤上沾满油污。他滑出车底时撞到了头，却第一时间护住手里那本《初中数学考点全解》——封面上还留着我的涂鸦。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，他连夜背我去医院，也是这样弓着背为我挡雨。

家长会那天，班主任把排名表递到爸爸手里。他长满老茧的手指在62名处停留片刻，突然指着墙上的进步榜说："我儿子三年级在这里贴过小红花。"回家的公交车上，他掏出一叠草稿纸："我照着网课学的，你看这道辅助线..."歪歪扭扭的铅笔痕间，还混着几道机油指印。

月考再次来临前夜，爸爸在餐桌上摊开修车图纸："你看，发动机和数学题一样，拆解开来都是小零件。"他手把手教我画函数图像时，我闻到他头发里淡淡的汽油味，突然发现那里已经藏了不少白发。

当老师宣布我考了89分时，全班响起掌声。我冲向校门口，爸爸正用沾满油污的手擦着眼镜片。他接过试卷看了很久，最后只说了句："轮胎刻好花纹了。"但回家路上，他破天荒买了蛋糕，奶油上面用巧克力酱画着歪歪扭扭的分数。

现在每次遇到难题，我总会想起那个飘着机油味的夏天。原来长大不是突然的长高变声，而是终于看懂那些藏在油污下的爱，像爸爸修过的发动机，沉默却从未停止运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