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园的回忆
那扇斑驳的绿漆铁门总在清晨六点半准时发出"吱呀"的声响。我攥着妈妈新缝的书包带站在门后,看守门的王大爷用铜钥匙打开挂在门楣上的铃铛——"叮铃铃"的声音会穿过整条胡同,惊醒趴在梧桐树上打盹的麻雀。
2018年的初秋,我第一次踩着满地金黄的梧桐叶走进这所小学。教学楼的红砖墙上爬满爬山虎,二楼走廊的拐角处永远晒着各班的抹布,洗衣粉的清香混着粉笔灰的味道,在阳光下发酵成独特的"校园味"。班主任李老师站在教室门口,她的齐耳短发别着银色发卡,笑起来眼角有两道弯弯的细纹:"欢迎来到三年级(2)班,从今天起,我们就是一家人了。"
数学课代表陈默的铅笔盒里永远躺着十二块棱角分明的橡皮。"这块是擦钢笔字的,这块专门擦蜡笔......"他蹲在讲台边,把橡皮排成整齐的队列,阳光透过窗户在他鼻尖落下一小撮粉笔灰。我突然想起今早妈妈煎糊的鸡蛋,蛋黄的焦香和此刻的粉笔灰味奇妙地重合在一起。
教室后排的黑板报是我们的秘密基地。每周三放学后,文艺委员林小满会带着彩色粉笔来"施工",她画的向日葵总被美术老师表扬"有生命力"。而我负责写粉笔字,每次写到"勤奋"两个字时,手腕总会不自觉地发抖——上周的语文测验,我的作文里把"勤奋"写成了"勒奋",被李老师用红笔圈出来,旁边画了个哭脸的表情。
操场东侧的老梧桐树下,埋着我们班的"时光胶囊"。那是个铁皮饼干盒,里面装着三十张写满心愿的纸条。我的纸条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简笔画:一个戴眼镜的小女孩站在领奖台上,胸前挂着"三好学生"的奖状。陈默说他写的是"想成为宇航员",林小满则偷偷把她的舞蹈考级证书复印件塞了进去。
运动会那天的情景至今清晰如昨。我参加800米赛跑时鞋带松了,跑到第二圈就重重摔在塑胶跑道上。膝盖渗出血珠时,我听见全班同学都在喊我的名字。林小满第一个翻过护栏冲过来,她的白色运动鞋沾满草屑,却坚持要背我去医务室。趴在她瘦弱的背上,我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,突然想起妈妈说过"朋友就像拼图,能凑成最完整的形状"。
拍毕业照那天,王大爷特意把铁门擦得锃亮。摄影师喊"三二一"时,不知是谁突然学了声猫叫,全班顿时笑作一团。照片洗出来后,我发现自己的辫子歪了,陈默的嘴角沾着一小块蛋糕奶油,林小满举着的向日葵气球刚好挡住了教导主任的半张脸。
最后一节班会课,李老师给每个人发了颗水果糖。"以后不管走到哪里,都要记得保持甜甜的心情。"她的声音有些沙哑,转身在黑板上写下"前程似锦"四个大字,粉笔末簌簌落在她的蓝色衬衫上。放学铃声响起时,我们排着队走出绿漆铁门,谁都没有回头——因为我们约定好,十年后的今天,要一起回来挖那个埋在梧桐树下的时光胶囊。
去年夏天我回到母校,发现绿漆铁门换成了电动伸缩门,王大爷的铜铃挂在了校史陈列室。操场东侧的老梧桐树还在,只是树干上多了许多新的刻痕。我蹲下来抚摸那些深浅不一的字迹,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:"喂,你也是来挖时光胶囊的吗?"
转身看见陈默穿着航天研究院的制服,林小满的马尾辫变成了干练的短发。我们三个像当年那样蹲在梧桐树下,用树枝轻轻拨开泥土。当锈迹斑斑的饼干盒重见天日时,阳光刚好穿过叶隙照在我的纸条上——那个戴眼镜的小女孩,正对着我们露出十年前的笑容。
如今每次路过学校,我依然会习惯性地放慢脚步。听着教学楼里传来的读书声,闻着空气中熟悉的粉笔灰味,就像打开了一个装满回忆的百宝箱。原来那些看似平常的日子,早已在时光里酿成了最甘甜的蜜,每当我们需要力量时,就会从记忆深处飘出淡淡的甜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