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

初二作文 作者:数学费脑子

  清晨六点,闹钟还没响,我却先被窗外一声鸟鸣叫醒。那声音像一根银线,从窗棂的缝隙里钻进来,轻轻扯了一下我的耳膜,又悄悄系住我的心。我翻个身,把窗帘拉开一条缝,光线便“哗”地涌进来,像一罐刚启封的蜂蜜,稠稠地淌在地板上。

  窗框是一幅会呼吸的画。玻璃上凝着一层薄雾,我用食指画了一枚歪歪扭扭的月亮,指尖立刻感到一丝凉凉的甜。雾被擦去的地方先露出几幢灰瓦的屋顶,像一排沉默的琴键;接着是远处河埠头的石阶,浣衣的妇女把棒槌敲得“咚咚”响,声音溅起的水珠仿佛能穿过两百米,打在我的眼睑上。

  春天的时候,窗外最不安分。梧桐的枝丫像一群刚放学的孩子,推推搡搡,抢着往天空里跑。浅绿的芽一夜之间鼓成硬币大小的叶,风一过,“哗啦”一声集体鼓掌。我常在书桌前写卷子,写累了,就看它们鼓掌,好像在为我的草稿纸上一道解不开的题加油。

  盛夏的窗外是蝉的迪斯科。它们把高枝当舞台,把烈日当镭射灯,唱到嘶哑也不肯退场。我端着冰镇西瓜,蹲在窗边数蝉壳,数到第十二只时,忽然听见“啪”一声——对楼阳台的向日葵被太阳烤得低头,花盘重重磕在栏杆上,像一个人恍然大悟地点头。那一刻,我觉得自己也跟着点了一下头,于是放下瓜,回屋把暑假作业写完了。

  秋天,窗外开始褪色。法国梧桐把叶子一张一张交还天空,像学生分批交作业。最后一张叶子落下时,天空便批了一个“阅”字,字迹是南飞大雁写的“人”字。夜里,月亮浮在楼顶,像一枚被谁遗落的邮票,寄不走的,是树梢上残留的鸟鸣。

  冬天把窗玻璃磨成毛玻璃。我用掌心去焐,化开一个圆圆的洞,像偷偷举起望远镜。雪把屋顶涂成空白试卷,乌鸦用脚印写下一行行黑色的诗。我哈出的雾气很快又把洞补上,像老师收走我的草稿纸,不许我再偷看答案。

  四季在窗外轮番授课,而我始终坐在教室里。有时我也成为别人的窗外——对楼的小女孩趴在窗台,目光像一根软梯,想爬进我的房间。我朝她做鬼脸,她“咯咯”笑,笑声像一串玻璃珠落在瓷盘里,叮叮当当滚远。那一刻,我突然明白:所谓窗外,不过是世界借给你的一副望远镜,而镜筒的另一端,也有一双眼睛,正把你当风景。

  如今我离开家乡,住进六楼更高的窗。夜里失眠,我仍习惯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,像抵住故乡的额头。楼下路灯把光撒成一条小河,偶尔有夜归人踩碎水面,溅起金色的涟漪。我眯起眼,仿佛看见童年的自己正从对岸趟水而来,裤脚卷得老高,手里攥着一片刚摘的梧桐叶,叶脉上写着歪歪扭扭的月亮。

  窗外依旧是窗外,只是我不再只是窗里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