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如我穿成了林黛玉
"花谢花飞花满天,红消香断有谁怜?游丝软系飘春榭,落絮轻沾扑绣帘。”最令我念念不忘的,便是这几句诗了,如絮,如烟,又似余音绕梁,袅袅地绕转在我的耳边,令我每晚对月读"红"时,都要念上几遍。
这晚,是农历二月十二,花神节,正读着,恰到了贾薛成婚,黛玉焚稿泪尽而亡时。读毕,合了本,微瞑,凉凉似水的皎月光渺渺地散在脸上,我的脑海中又浮现那个多才却红颜薄命的女子,虚靠在一席上,一双含情目蓄满了泪,末罢,掷下手,只滴下一颗泪,砸在焚帕的火盆边,无声无息,那袅袅的身影,终是去了。我也不禁打起颤了。那月光又徐徐照在我脸上,忽然,一个仙衣飘飘的多情女子悠然踱到我面前,嫣嫣一笑,伸出一只玉手道:古有黛善愁,今有痴儿似吾,竟是空悟之人。罢了,也只休叫你醒了,且去亲身临历罢。我忙问:仙人是谁?那飘然的仙影微微一笑,道:前是姑苏之玉,后是离恨之草。无枉无负,权留得一身干净。语末,只轻轻一笑,挥挥手,我只觉得全身下坠,头脑晕眩,昏沉之间,还不及思考那句话,只觉向下一栽,便睡了过去。
恍惚间,只听得有人喊:林姑娘入府了。我晃了晃头,理理鬓角,发现我身处在一个小轿内,我打了帘子偷偷瞧着外面,只见朱红门,门口两个大石狮子,昂然立着,门额正中书五个大字"赖造荣国府",入了门,只见几个婆子向里迎着,我仍从帘缝偷瞧,只见府内端庄气派,金贵辉煌。"吱呀"一声,轿子落地,几个丫头婆子为我打了轿帘,又有几个丫头扶着我的手迎我下来,我轻轻地迈下去,又来了几个人迎我进内室,我端着手,随行的奶娘与小丫头替我理鬓披衣,打整好了,方簇着我进去。我只跟着,入了内室,方见过外祖母与一众姐妹叔嫂,又哭又抱,只觉过得迅速,恍若未经历般。又去荣府见了邢,王二位舅母,复返,待吃晚饭时,只见一个矜贵带玉的公子,我欲行礼,只抬头,便觉熟悉,前世的一幕幕与那仙人点化我的话回响,我头疼欲裂,便直直向地上倒,那公子忙要扶,我推了他,直叫:神瑛!神瑛,我是三生石的仙草呀…方晕了去。
再睁眼,只见我身在一席白缎上,枕下是一匹带血的帕子,我合了眼,只听仍有人唤我姑娘,颦儿,我抬眼,见紫鹃哭红了眼,探春李纨在一旁亦是流泪。火盆欶欶的响,帕子焚得也在响,我让紫绢扶我起来,紫鹃忙道:姑娘快歇着,病的这么重,好不容易醒了,又来劳身子,快躺下。我只笑,我说:我还有个心愿未了,我活成了她,我便要替她圆愿。紫鹃,你别拦我,快替我梳妆。紫鹃流着泪道:快别说混话了,只当你好了。后又默默替我梳洗打扮,我道:拿来个红衣服,你替我绣花,还来得及。紫鹃绣完,我一把抢来,便套在身上,带上头饰,便直奔荣禧堂去。
我推开把门的小厮,闯进去,一众婆子丫头拥上拦我,好似当年我初来的时候,也是这群人,只不过物是人非,曲终人散皆是梦了。我用力甩开她们,入了内室,贾母众人见了,还哄骗着我,我不理会,只洒泪踱到宝玉面前,我说:看看我,是她么。宝玉不语,只傻笑看我:林…妹妹,身子可好些了?我笑着,却忍不住垂泪,口中吟道:生是薄命人,死是风情鬼。若论谁更痴,不解其中味。泪帕焚尽断诗稿,谁料?弥留一刻不见君。蝉翼薄薄心更薄,泪尽凉凉月似水。君,可悔过?末了,我长叹一声:这红盖头下的,终只是金钗配玉,而不是痴颦遇玉呀。我该走了,也圆了愿了。方欲行,却被他拉扯住:妹妹哪去?我停住,见那层白衣穿过红衣,在他耳边道:空为一厢情愿,飞到离恨天上,等得真侍者化僧而去。末了,散成了影,碎在地上。我转身,垂下最后一滴泪,多么晶莹了渺茫啊,才安心咳着血倒下。恍惚中,他又来扶我,好像第一次见,他扶着我,但我推开他,一头栽下去了。
清冷的月光仍半洒在我的脸上,我合着眼,笑着,不知不觉间,一滴清泪划落眼角。痴儿,终是顿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