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：误解的冰墙

顾屿突如其来的冷漠，像一堵无形的冰墙，横亘在他和林薇之间。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角落，如今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尴尬

林薇努力想装作若无其事，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去。可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隔了两排的角落。看到顾屿和周浩他们正常说笑，看到他和前排的女生讨论问题时神情自然，唯独面对她时，那眼神疏离得像看一个陌生人

这种区别对待像细小的针，密密麻麻地扎在心口，不算剧痛，却持续地泛着酸涩和委屈

她到底做错了什么？那个会在篮球场边给她递水、会在雨天借她伞、会耐心给她讲题、会因为她一句夸奖就笑得像个孩子的顾屿，怎么会突然就消失不见了？

“是因为那支舞吗？”赵小雨私下猜测，“跳完舞之后他就怪怪的了。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闲话？还是他觉得自己表现太好，不想再跟我们这些‘普通人’玩了？”她语气里带着对顾屿的不满

林薇摇摇头，心里一片茫然。她不愿把顾屿想得那么肤浅，可又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

这种低气压持续了将近一周。直到周五的物理课

物理老师进行随堂测验，题目很难。林薇做得磕磕绊绊，最后一道大题完全没有思路。交卷后，她心情低落，趴在桌子上，情绪积压到了顶点，眼圈忍不住红了

她听到旁边有脚步声，以为是赵小雨，闷声说：“我没事……”

脚步声却停住了，没有离开。一股熟悉的气息淡淡传来

林薇疑惑地抬起头，泪眼朦胧中，看到顾屿站在她桌旁，手里拿着一张纸巾，表情复杂地看着她，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想说什么

四目相对的一瞬间，顾屿像是被烫到一样，猛地别开视线，把纸巾飞快地塞到她手里，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，速度快得惊人

林薇捏着那枚柔软的纸巾，愣在原地。他刚才……是在关心她吗？那为什么又要逃开？

这时，前座一个平时比较八卦的女生转过头，压低声音对林薇说：“林薇，你别太难过了。顾屿他……可能也不是故意的。”

林薇疑惑地看着她

女生犹豫了一下，小声说：“我那天好像听到一点……文艺汇演结束后，顾屿是不是被他妈妈叫到办公室去了？好像……就是因为和你走得太近了，被老师提醒了……说高三关键时期，要注意影响什么的……”

轰隆一声，林薇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

被老师提醒了？注意影响？

所以，他那突如其来的疏远，不是因为讨厌她，而是因为……这个？

冰墙仿佛出现了一丝裂缝。委屈和难过并没有立刻消失，但却被一种巨大的恍然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所覆盖。所以，他不是故意的？他只是……被迫保持距离？

她下意识地看向角落里的顾屿。他正低着头，手指用力地攥着一支笔，指节都有些发白，侧脸线条紧绷，透着一股压抑和烦躁

那一刻，林薇忽然明白了。他的冷漠和疏离，或许并非他的本意。那堵冰墙，可能并非只冻伤了她一个人

放学后，同学们陆续离开。林薇磨蹭着收拾书包，心跳得有些快。她看到顾屿也还没走，正慢吞吞地把书塞进书包

教室里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

空气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

林薇深吸一口气，鼓足勇气，朝着那个角落走了过去

听到脚步声，顾屿塞书的动作顿住了，却没有抬头

林薇在他旁边的空座位坐下，距离不远不近。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瞬间僵硬

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，但并不像之前那样冰冷窒息，反而带着一种紧张的、亟待打破的凝滞

“顾屿。”林薇轻声开口，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过的沙哑

顾屿的身体更僵了，依旧低着头，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

“你妈妈……找过你了，对吗？”林薇小心翼翼地询问

顾屿猛地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慌乱，嘴唇抿得紧紧的，没有承认，也没有否认。但这种反应，已经等于默认

所有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。林薇心里最后那点委屈和怨气，忽然间就消散了大半

“是因为……我们走得太近了吗？”她继续轻声问

顾屿避开了她的目光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子，半晌，才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：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这三个字，像是一把钥匙，咔哒一声，打开了所有的心结

他没有讨厌她。他的疏远，他的冷漠，他的那些伤人的话，都不是真心的。他只是……被警告了，被要求“保持距离”

“你不用道歉，”林薇摇摇头，心里酸酸胀胀的，却也有一种奇异的轻松，“我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
又一阵沉默。但这次的沉默，不再充满隔阂

“我……”顾屿终于转过头，看向她，眼神里充满了懊恼、愧疚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，“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你的。我只是…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”

他的声音低低的，带着少年人罕见的迷茫和挣扎

“我明白。”林薇看着他，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，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湿意，“其实……你这样突然不理人，比被老师说更让人难过。”

顾屿闻言，脸上露出更加懊悔的表情，急切地说：“我知道！我这几天……我也很难受。看着你难过，我却什么都不能做，还要说那些混账话……我……”

他有些语无伦次，急切地想表达什么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

“以后……”林薇打断他，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丝坚定，“不用那样刻意躲着我。我们就像普通同学一样相处，就好了。学习……本来就是最重要的事。”

她说出了那句“保持距离”的核心，却也为自己，为他们，划定了一个看似安全、却依旧保留着某种联系的区域

普通同学。是啊，现阶段，这才是最合适的身份

顾屿怔怔地看着她，看着她通红的眼圈，却努力表现出来的理解和坚强，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，又酸又软

他重重地点了下头：“好。”

冰墙在这一刻，虽然未能完全消融，却已然轰然洞开。阳光重新照了进来

从那天起，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新的模式

不再有每天不重样的早餐，不再有课间凑在一起的窃窃私语，不再有放学后心照不宣的同行。他们看起来，就是最普通的同班同学

但有些东西，终究是不一样的

发作业时，顾屿会把她的本子轻轻放在她桌角，而不是像对其他人一样随手一扔。林薇遇到特别难的物理题，犹豫再三去问他时，他虽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凑得很近讲解，但一定会放下笔，用最简洁清晰的方式给她讲明白。林薇则会在英语老师听写前，默默地把容易错的单词写在纸条上，趁没人注意时递给他

他们不再形影不离，却依旧保有那份独特的默契。一个眼神，一个细微的动作，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

这种克制而隐秘的关心，像地下悄然涌动的暖流，比之前明目张胆的靠近，更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悸动和温暖

他们都在努力遵守着规则，把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愫小心翼翼地藏好，默默地努力，朝着共同的目标前进

因为知道对方也在同样的道路上奔跑，所以即便不能并肩，也感觉充满了力量

秋天快要过去，冬天即将来临。但林薇觉得，心里的那个冬天，好像已经提前过去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