峡江明珠

五年级作文 作者:萌猫卖萌白

大江自莽莽昆仑而来,劈开夔门,收束了巴蜀的激湍,于西陵峡口,作一深长的呼吸。这口气,便吐纳出一座城——宜昌。她坐落于中国地理第二级阶梯的缘边,如一位从容的智者,稳坐于长江这卷浩繁经史的黄金书脊之上,左携江汉平原的稻浪千重,右引武陵余脉的云山万叠。江流至此,仿佛暂敛了雷霆万钧的咆哮,将一身征尘付与这方水土的温存,继而浩荡东去,奔赴那海阔天空的终章。此地,是雄浑与清丽的分野,亦是力量与柔情的和鸣。

宜昌的骨骼,是山石垒就的峥嵘。西陵峡,这“三峡门户”,便以其险与奇,铸就了这不朽的脊梁。两岸连山,略无阙处,青黑色的岩壁历经亿万年江涛的斧凿与风雨的蚀刻,嶙峋如巨神的铠甲,层叠着时光的史诗。它们或如剑戟直指苍穹,或似屏风迤逦展开,将天光云影都裁剪得狭长而幽邃。江水在峡间奔涌,不是汩汩的流,而是沉雄的吼,是万千水击与石壁亘古的争辩与絮语。若说这峡江是力与美的竞技场,那“崆岭礁”便是昔日鬼门关的遗骸,诉说着“青滩泄滩不算滩,崆岭才是鬼门关”的往昔峥嵘;而那静默于香溪河畔的“屈原故里”,则似一枚温润的玉玦,镶嵌在这刚硬的画框里。诗人屈原那“长太息以掩涕兮,哀民生之多艰”的叹息,仿佛仍萦绕在峡江的风里,为这雄浑的天地,注入了一缕不灭的忧思与忠魂。

宜昌的血脉,是江流织就的灵秀。长江,这位伟大的叙事者,在此挥洒出最富传奇的章节。它不仅是自然的塑造者,更是一部流动的文明史。江面上,似乎仍回荡着远古廪君部落的号角,飘荡着巫觋与神灵对话的余音。至若春和景明,江水碧如琉璃,倒映着山花烂漫;待到夏汛时节,它又化作一条桀骜的黄龙,奔腾咆哮,展示着原始的伟力。江轮往复,汽笛声声,划破历史的沉寂,也串联起两岸的炊烟与帆影。这江,滋养了“昭君别乡”那“一去紫台连朔漠,独留青冢向黄昏”的千古传奇,一脉香溪,至今仿佛仍流淌着那位绝代佳人的乡愁。这江,更见证了“三国风云”的刀光剑影,夷陵古战场的烈火,虽早已被江水淘尽,但那“火烧连营七百里”的警策,仍如江底沉沙,时时在历史的回响中闪烁。

宜昌的呼吸,是人文氤氲的醇芳。这片土地,仿佛被屈原的《楚辞》与《橘颂》浸泡过,连空气都带着馥郁的文墨气息与高洁的品格追求。漫步于秭归的橘林,但见“绿叶素荣,纷其可喜兮”,累累金实,不仅是自然的馈赠,更是一种“受命不迁,生南国兮”的文化象征,扎根于斯,奉献于斯。而城郊的三游古洞,则默默铭记着白乐天、元微之与白行简三人那场“此地动归念,长年悲倦游”的偶遇,文人雅士的唱和,为这山水注入了隽永的韵味。这里的风物,总与诗情交织。登临至喜亭,或可遥想欧阳修“山色有无中”的苍茫;行走于古城墙下,耳畔或能响起杜甫“听猿实下三声泪”的悲怆。巴楚文化在此水乳交融,既有着“下里巴人”的质朴欢腾,亦不乏“阳春白雪”的高雅清越,共同酿就了一坛历久弥香的文化醇酒。

宜昌的精魂,是时代激荡的交响。昔日的“川鄂咽喉”,今日已化身为举世瞩目的“三峡坝都”。当那道“截断巫山云雨”的钢铁长虹横空出世,耸立于西陵峡的怀抱,宜昌便将自己的命运,与一个民族的复兴梦想紧紧相连。葛洲坝如先行的巨擘,已在此耕耘多年;而三峡大坝,则是这新时代乐章中最磅礴的强音。它平湖于高峡,蓄天下之至险;它输电于千里,送万家以光明;它通航于险阻,促货殖之畅流。昔日舟子谣曰:“巴东三峡巫峡长,猿鸣三声泪沾裳。”那是行路难的哀歌;今朝,但见“巨轮越闸,如履平川”,已是盛世宏图的壮景。这座城,既妥善保管着古老的记忆,更热情演奏着未来的序曲。传统与现代,在此并非割裂,而是如同江水的两层,表面沉静,内里奔涌,共同推动着这座城,向着光明的远方,不舍昼夜。

这便是宜昌,一座在时间的江岸上从容浣纱的城市。她以三峡为琴,以长江为弦,时而弹奏“大江东去”的铁板铜琶,时而低吟“香溪水暖”的锦瑟银筝。她是一部打开的、永远书写不完的大书,封面是西陵的云,封底是夷陵的浪,而其间的每一页,都浸润着历史的墨香,闪烁着时代的波光。若你于月夜泊舟于此,静听江风,那拂过耳畔的,是李太白的霜,是杜工部的泪,是屈灵均的歌,更是今日建设者那不眠的号子与灯火。千载诗意沉江底,一城风华正出峡。宜昌,这颗峡江孕育的明珠,正以其不朽的山水与不息的生机,向世界诉说着中华文明那源远流长、而又日新月异的传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