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花树下的约定
五月的风裹着槐花的甜香钻进教室时,我正趴在课桌上演算一道复杂的几何题。铅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歪斜的线条,像我此刻乱糟糟的心情——模拟考的成绩像块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,连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都显得格外聒噪。
“喂,这道题辅助线应该这样画。”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,握着红笔在我的草稿纸上轻轻一画。我抬头,撞进林小满笑盈盈的眼睛里,她马尾辫上的槐花花瓣不知何时沾了一片,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轻轻颤动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卡在这里?”我嘟囔着把试卷往她那边推了推。林小满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,解题思路总像剥洋葱一样清晰,而我恰好相反,遇到难题就像掉进了迷宫。
“看你抓头发的样子,就知道卡在辅助线了。”她拿起我的铅笔,笔尖在图形上圈出一个隐蔽的交点,“你看,把这两个点连起来,是不是就构成直角三角形了?”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侧脸上,细小的绒毛都看得分明,我突然觉得那道让我头疼了半小时的题,好像也没那么难了。
那天放学后,我们绕路去了学校后面的槐花林。簌簌飘落的花瓣像雪一样,林小满仰着头转圈,白衬衫上落了好多槐花,像别了满身的星星。“我爸妈要带我去上海读书了。”她突然停下脚步,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花瓣。
我手里的书包“咚”地掉在地上,满脑子都是刚才她讲题时认真的样子,怎么也没法把“离开”两个字和眼前的人联系起来。“什么时候走?”我蹲下去捡书包,手指攥得发白。
“下周末。”她蹲下来帮我捡散落的文具,槐花瓣落在她的发间,“这道几何题的解题步骤,我抄在笔记本上了,还有你总做错的函数题,我都标了重点。”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蓝色封皮的笔记本,上面画着小小的槐花图案。
离别的那天,我去车站送她。她背着大大的书包,手里却紧紧攥着一个玻璃罐,里面装满了晒干的槐花瓣。“等你考上重点高中,我们就在上海的槐花树下汇合。”她把玻璃罐塞进我手里,火车鸣笛的声音震得人耳朵疼,我却只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:“一定。”
后来的日子里,那本蓝色笔记本被我翻得卷了边,玻璃罐里的槐花瓣干了又香。每次遇到解不出的题,我就会想起槐花林下她清亮的声音;每次考试失利,就会摸到玻璃罐冰凉的触感,仿佛能听见那句“我们在槐花树下汇合”的约定。
原来真正的友谊,从来不是朝夕相处的陪伴,而是像槐花一样,即使相隔千里,也能在时光里留下清甜的香气,成为彼此前行路上,永不褪色的约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