超级无聊
我很无聊
周末的午后,阳光透过窗帘缝隙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。我瘫在沙发上,盯着天花板上缓慢转动的吊扇,叶片一圈圈划过空气,发出轻微的嗡嗡声,像一只不知疲倦却毫无目的的蜂。手机屏幕亮了又暗,社交软件里的红点被一一点开,却没什么值得停留的内容;电视遥控器在手里换了十几个台,无论是喧闹的综艺还是冗长的剧集,都勾不起半点兴趣。那一刻,“我很无聊”这四个字,像一团轻飘飘的云,慢悠悠地落在心头,又沉得让人提不起劲。
这种无聊,不是忙到极致后的短暂放空,而是一种漫无边际的空茫。就像小时候被大人锁在家里,趴在窗台上看楼下的蚂蚁搬家,看了半小时后,连哪只蚂蚁驮了比自己身体还大的面包屑都记得清清楚楚,可还是只能继续盯着——世界明明在动,却没有一件事与自己相关。我起身走到阳台,楼下的街道上车来车往,有骑着电动车的外卖员急急忙忙地穿梭,有推着婴儿车的老人慢悠悠地散步,还有两个小学生蹲在路边争论着什么,手里攥着彩色的弹珠。他们都有自己的方向,只有我像一粒被风吹落的种子,不知道该往哪里扎根。
我试着找些事做。先是打开书架,抽出一本之前没看完的小说,翻了两页,目光却总被书页边缘的折痕吸引,想起上次看到这里时,还是在地铁上,当时邻座的阿姨一直在打电话,现在却连阿姨的声音都记不清了。合上书,又去厨房翻找,想做点什么零食,可看到洗干净的碗还摆在水槽里,又突然没了兴致——洗碗要浪费水,做零食要等烤箱预热,吃完还要收拾,每一步都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,让人懒得伸手。最后,我又坐回沙发,拿起手机刷短视频,屏幕里的人笑着、闹着、讲述着,可那些声音和画面像流水一样从眼前滑过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关掉手机时,指尖甚至还残留着屏幕的温度,心里却更空了。
其实,我不是第一次这样“无聊”。小时候放暑假,父母要上班,我一个人在家,最常做的事就是把玩具箱里的积木倒出来,堆成一座歪歪扭扭的城堡,然后再一把推倒;或者对着镜子给自己编各种奇怪的辫子,编完又拆掉,头发散落下来,粘在汗湿的脖子上。那时的无聊里,还带着点孩子气的创造力,哪怕是对着墙壁扔皮球,听着皮球撞击的回声,都能玩上大半天。可现在,明明有更多可以做的事,有更多可以联系的人,却偏偏觉得没什么意思。就像拥有了一整个果园,却不知道该摘哪一颗果子,最后只能站在果树下,看着果子从青变红,再慢慢落下,腐烂在泥土里。
我想起上周和朋友约着去公园散步,她一路上都在说自己最近的工作有多忙,要赶项目、要开例会、要应付难缠的客户,语气里满是疲惫,却又带着一种充实的满足。她说:“真羡慕你有时间无聊,我连发呆的功夫都没有。”当时我还笑着反驳,说无聊比忙碌更难受。现在想来,或许她说的是对的——忙碌的时候,我们的注意力被一件又一件事填满,像被推着往前走的陀螺,虽然累,却有明确的方向;而无聊的时候,我们站在原地,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,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,这种“拥有选择却无从选择”的茫然,比忙碌更让人焦虑。
阳光渐渐西斜,地板上的光斑被拉长,又慢慢缩成一团。我起身走到窗边,打开窗户,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进来,拂过脸颊,竟让我清醒了几分。楼下的小学生已经不见了,只剩下老人推着空的婴儿车往回走,外卖员的电动车也少了很多,街道渐渐安静下来。我突然想起,之前一直想学着种多肉,买好的花盆和土壤还放在阳台的角落里,一直没来得及动手。
我走到阳台,找出那些花盆,用小铲子把土壤一点点填进去,土壤里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气息。然后,从抽屉里拿出多肉小苗,小心翼翼地放进花盆里,再用手轻轻压实土壤。做这些事的时候,我没有想别的,只是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小苗,看着它在新的土壤里扎下根,心里竟慢慢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。原来,无聊并不是因为没有事做,而是因为我们太急于找到一件“有意义”的事,却忽略了身边那些简单的、不需要刻意追求意义的小事。
当我把最后一盆多肉摆好,夕阳刚好落在花盆上,给绿色的叶片镀上了一层金边。我坐在阳台的小椅子上,看着这些小小的多肉,突然觉得,刚才那阵漫无边际的无聊,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。就像天空总会有乌云,但乌云散了之后,还是会有阳光;我们的生活也总会有这样无所事事的时刻,但只要愿意动手做一件小事,哪怕只是种一盆多肉、洗一个碗、读一页书,无聊就会像被风吹散的乌云,慢慢消失不见。
原来,“我很无聊”从来不是一种状态的终点,而是一个提醒——提醒我们该停下匆忙的脚步,看看身边的世界;提醒我们该放下对“意义”的执念,去做一件简单的小事;提醒我们,生活的美好,往往就藏在那些对抗无聊的细碎时光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