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小时候，每到冬天，我最爱蜷缩在奶奶的炕头上。那铺着蓝印花布的土炕，被奶奶烧得暖烘烘的，像一块巨大的暖玉。窗外北风呼啸，窗棂上的冰花越结越厚，我却像一只满足的小猫，在奶奶身边打着盹。奶奶的手粗糙却温暖，轻轻拍着我的背，那温度从她掌心传来，一直暖到我的心底。

奶奶的灶台总是热气腾腾的。天还没亮，她就会起床生火，铁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佝偻的身影。我最爱吃奶奶做的葱花饼，看她把面团擀得薄薄的，撒上翠绿的葱花，在铁锅里烙得两面金黄。那香气能飘满整个院子，引得邻居家的小孩扒在墙头张望。奶奶总是把最金黄的那块留给我，自己啃着烤糊的边角。我吃得满嘴油光时，抬头总能看到她眼里闪烁的满足，那目光比灶膛里的火苗还要温暖。

上小学时，我特别怕打雷。每逢雷雨天，奶奶就会放下手中的活计，把我搂在怀里。她的怀抱有阳光晒过棉被的味道，混合着淡淡的艾草香。奶奶会讲她小时候听来的故事，声音低沉温柔，像一首古老的摇篮曲。屋外电闪雷鸣，我却在她怀里安心地数着她衣服上的盘扣。她粗糙的手指轻轻梳理我被冷汗浸湿的头发，那触感让我想起春天里新发的柳芽，柔软又充满生机。

初二那年我发高烧，奶奶整夜没合眼。她用白酒给我擦手心脚心，每隔半小时就换一次额头的湿毛巾。月光从窗纸透进来，照在她银白的发丝上，像落了一层霜。我迷迷糊糊听见她在哼一首古老的歌谣，声音沙哑却温柔。天亮时我的烧退了，看见奶奶靠在墙边打盹，晨光中她的皱纹里还藏着昨夜未干的汗珠。那一刻我突然发现，原来暖光也会疲倦。

去年冬天，我握着奶奶布满老年斑的手教她用智能手机。她的手指已经不太灵活，总是点错图标，急得直叹气。我像她当年哄我一样耐心，把字调到最大，一遍遍示范。当她终于成功和我视频通话时，笑得像个孩子，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菊花。屏幕里她的白发映着夕阳，每一根都闪着温柔的金光。现在每次看到手机里她发来的语音条，我都能想起那个下午，阳光透过玻璃窗，把我们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
奶奶的爱就像她熬的小米粥，不疾不徐，文火慢炖，把最朴素的食材熬出了最绵长的滋味。这些年来，无论我走得多远，想起奶奶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，心里就会涌起一股暖流。原来真正的暖光不必耀眼，它是深夜里为你留着的一盏灯，是寒风中递来的一杯热茶，是岁月长河里永不熄灭的温柔。奶奶用她的一生告诉我，最恒久的温暖，就藏在这些平凡的细节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