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之外

旧书店里，我偶然于积尘角落发现了一本古书。书页早已泛黄，可翻开书页，里面文字竟似流动的水一般，隐隐约约在眼前无声地起伏荡漾。我不知不觉凝神阅读，书页间缓缓游走的时间仿佛被施了魔法，停滞凝固下来。待我再次抬头，窗外日影已偏西，竟已是半日飞逝而过——在字迹的流淌里，我居然浑然不觉，时光正悄悄在书页之外奔涌向前。

被书页的魔法攫住心神之后，我竟生出了近乎痴妄的念头：何不将这本奇书永远珍藏起来？于是，我急急掏出了手机，一页页地拍摄存档，想将这流动的文字影像永远定格在方寸屏幕中，唯恐它有一天如烟云消散。手指翻过一页，我忽然看到一张空白页，顿生一念，便取出笔，在页脚处郑重写下：“此处永恒”。笔尖落处，刹那寂静无声，似时间屏住了呼吸。

然而，只一瞬之后，那页纸竟如沙雕般散落，顷刻间化作细碎沙粒，从我指缝中簌簌流淌而下。我惊惧地试图攥紧沙粒，可它们冰冷而滑溜，越努力，越不可挽回地流逝殆尽。沙粒坠落着，也如融化于阳光里的雪一般消逝于无形了。我心头仿佛被狠狠剜了一刀，痛彻肺腑地呆立在那里。

“时间怎会甘心被轻易抓住呢？”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，抬头只见店员立于面前，他目光温煦，仿佛早已洞悉一切。“那些消失的沙粒，不过是时间轻轻抖落的灰尘罢了。”

我默默捧着那本缺了一角的奇书走出书店，街头行人匆匆，手机屏幕的幽光映在每个人专注的脸上，我轻轻抚摸着怀中的书页，一种恍然如隔世的感觉弥漫开来。突然，一缕温煦的阳光穿透了层层阴云，如温柔的手指，轻轻落在我的肩头。那束光穿透了橱窗，也穿透了我心中长久凝结的迷惘之冰，终于融化开来——原来永恒并非我们拼命想要抓住的时光，永恒是每个正在流逝的瞬间。

永恒从来不是时间尽头冷硬的纪念碑；它恰是此刻阳光漫过肩头时，指间沙粒触感尚存中我们心头最清晰的震颤——这震颤，正是时间本身以我们为容器，在每一次呼吸间雕刻生之印记的刻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