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：篮球场边的冰红茶

青城一中的篮球场永远是校园里最充满活力和荷尔蒙的地方。下午放学后，这里更是热火朝天，运球声、跑动声、呼喊声、篮球砸在篮板上的砰砰声，交织成独属于青春的热烈乐章。

林薇本来打算去图书馆看书，却被同桌兼好友的赵小雨硬拉了过来。

“哎呀，别老是泡在书堆里嘛！今天有年级篮球练习赛，听说三班对七班，肯定很精彩！去看看嘛！”赵小雨挽着她的胳膊，不容分说地把她往篮球场拖。

林薇拗不过她，只好跟着来了。场边已经围了不少人，大多是女生，叽叽喳喳，目光热切地追随着场上奔跑的身影。

林薇对篮球懂得不多，只是随意地看着。然后，她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顾屿。

他太显眼了。穿着红色的三班队服，号码是11号。在场上，他仿佛变了一个人，不再是那个上课懒散、偶尔冒失的同桌。他运球突破时像一阵疾风，速度快得惊人；起跳投篮时身姿舒展，手腕一压，篮球划出优美的弧线，精准地落入篮筐；防守时又异常专注，眼神锐利，能准确地预判对手的意图。

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和球衣，额发黏在额角，他却毫不在意，全身心投入在比赛中，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和蓬勃的朝气。场边不时响起为他喝彩的声音。

“哇！顾屿好帅啊！又进了一个！”赵小雨激动地摇晃着林薇的胳膊。

林薇的目光也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红色的身影。她不得不承认，在篮球场上的顾屿，确实……很有魅力。那种专注、拼搏、甚至带着点野性的样子，是她坐在教室里从未见过的。

中场休息的哨声响起。队员们纷纷走向场边休息，大口喘着气，用毛巾擦汗，拿起水瓶咕咚咕咚地喝水。

顾屿撩起球衣下摆随意地擦了把脸上的汗，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，引得旁边几个女生小声惊呼。他走到放水和毛巾的地方，拿起自己的水瓶晃了晃，空的。

他啧了一声，有些烦躁地扒了扒头发，四下张望，似乎在找卖水的地方。

林薇看着他那副渴得不行又没水喝的样子，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刚买没多久、还没开封的冰红茶。她本来是买给自己喝的。

鬼使神差地，她往前走了两步，又有些犹豫地停住。这么多人看着，她就这样送水过去，会不会太奇怪了？

赵小雨看出了她的意图，笑嘻嘻地推了她一把：“去啊去啊，同桌之间互帮互助嘛！”

林薇被推得一个趔趄，恰好走到了顾屿的视线范围内。

顾屿一抬头就看到了她，以及她手里那瓶冒着凉气的冰红茶。他的眼睛瞬间亮了，像是看到了救星，大步流星地就走了过来。

“林薇同学！”他笑得特别灿烂，汗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滑落，声音因为运动而有些沙哑，“你这是……给我的吗？”

周围不少目光都投了过来。林薇的脸颊一下子烧了起来，心跳得飞快。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把冰红茶塞进他怀里，声音小得像蚊子哼：“……正好多买了一瓶。”

顾屿可不管是不是“正好”，拧开瓶盖就仰头灌了好几大口。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。冰凉的液体显然极大地缓解了他的干渴，他满足地叹了口气，嘴角还沾着一点水渍。

“谢了，同桌！”他用手背抹了下嘴，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晃眼，“你真是我的及时雨！不然我可能要渴死在场上了。”

他的感谢直白而热烈，毫不掩饰。林薇被他看得更加不好意思，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：“不、不客气……你打得很好。”

“是吗？”顾屿挑眉，似乎很高兴听到她的夸奖，“那你待会儿看完给我加油啊！下半场看我怎么打爆七班！”

他的自信嚣张又自然，一点也不让人讨厌。

“顾屿！快过来！”场上的队友在喊他。

“来了！”顾屿应了一声，又对林薇晃了晃手里的冰红茶，“谢啦！这瓶水我一定记着！”说完，转身跑回了球场，背影挺拔，充满了力量。

下半场比赛开始了。顾屿果然更加生龙活虎，突破、分球、抢断、得分，几乎无所不能。每一次他进球，都会下意识地朝林薇所在的方向瞥一眼，然后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。

林薇站在场边，手里空落落的，心里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周围女生的欢呼和议论声似乎都模糊了，她的目光只聚焦在那个红色的11号身上。每一次他奔跑，每一次他跳跃，都清晰地落在她的眼底。

她甚至能感觉到，自己手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瓶冰红茶的冰凉触感，以及……递给他时，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温热潮湿的手心时，那触电般的感觉。

比赛结束，三班毫无悬念地赢了。顾屿是得分最高的那个，被队友们围着庆祝。他一边笑着和队友打闹，一边目光越过人群，精准地找到了准备离开的林薇。

他拨开人群，几步追了上来，呼吸还有些急促，带着运动后的热浪。

“林薇，等一下！”

林薇停住脚步，回头看他。

“今天真的多谢你的水了，”他挠了挠头，头发被汗水打湿，显得更黑了，“呃……明天我给你带早餐？就当回礼。”

“不用了，”林薇连忙摆手，“一瓶水而已，真的不用。”

“那怎么行，”顾屿很坚持，“我妈说了，不能白拿人家东西。就这么说定了，明天给你带我们小区门口超好吃的煎饼果子和豆浆！”

他说完，根本不给林薇再次拒绝的机会，挥挥手就跑回去找他的队友了：“明天见啊同桌！”

林薇看着他跑远的背影，无奈地笑了笑。这个顾屿，总是这样自作主张，风风火火。

可是……心里那点甜丝丝的感觉，是怎么回事？

第二天早上，林薇刚到教室，就看到顾屿已经坐在位置上了。她的桌面上，赫然放着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纸袋，还冒着热气。

看到她来，顾屿立刻抬起头，眼睛亮亮的：“来了？快尝尝，还热乎着呢！我排了十分钟队才买到的！”

林薇坐下，打开纸袋，里面是一个用料十足的煎饼果子和一杯温热的豆浆，香气扑鼻。

“谢谢……”她小声道谢。

“客气啥，快吃快吃！”顾屿催促道，自己则拿出英语书，破天荒地没有立刻睡觉，而是装模作样地读起了单词，只是眼神时不时地往她这边瞟，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。

林薇咬了一口煎饼果子，外皮酥脆，里面的薄脆和酱料搭配得恰到好处，确实很好吃。

“好吃吗？”顾屿忍不住问。

“嗯，很好吃。”林薇点点头。

顾屿立刻笑开了，像是得到了什么巨大的奖励，心满意足地转回头，连读单词的声音都响亮了不少。

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落在两人的课桌上，空气里弥漫着煎饼果子的香气和豆浆的甜暖。林薇小口小口地吃着早餐，听着旁边同桌那并不标准但格外认真的英语朗读声，忽然觉得，这个早晨，美好得有些不真实。

一瓶冰红茶，换来了一个学期的早餐。

后来很长一段时间，顾屿总是以各种理由给她带早餐：“我妈今天又做多了”、“那家店买一送一”、“路过顺便买的”……

林薇从最初的不好意思，到后来的渐渐习惯。她也开始会在顾屿打完球后，习惯性地给他带一瓶水；在他睡过头没吃早饭时，把自己的面包分他一半；在他被老师点名回答不上问题时，偷偷在草稿纸上写下答案推过去。

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、独特的“同桌默契”。

而那张写着“救命之恩”的草稿纸，被顾屿小心翼翼地折好，夹在了他最常用的那本物理书里。那瓶冰红茶的空瓶子，他洗完干净后，一直放在自己的课桌里，直到很久以后。

青春的悸动，就像那瓶冰红茶的味道，酸酸甜甜，冰凉又熨帖，悄然浸润了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