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他相识在摇着梧桐叶的九月。那时的他总爱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，袖口沾着蓝色墨水，却透着别样的清爽。还记得开学那天，他抱着书包跌跌撞撞闯进教室的样子。班主任咳嗽着敲打讲台：“新同学坐第三列前面！”就这样，他成了我的前桌。同桌悄悄和我说：“这人像块木头，连作业本都要组长追着要。”我不由多看他几眼：乌黑短发刚触到耳尖，手肘抵着桌角的样子像棵挺拔的青松。那日数学课，李老师把他的习题本拍在我面前：“基础题全军覆没！”我攥着红笔走过去，看见他正用橡皮反复擦着错题，作业本都被擦出了毛边。我忍不住笑出声：“这样擦能把答案擦对？”他猛地挺直腰背，露出通红的耳尖。当我在草稿纸上画出辅助线时，他忽然举起手指向图形一角：“是不是这里要连？”阳光下他的眉眼闪着微光，忽然让我想起妈妈栽的含羞草。初雪那天我悄悄藏着雪团。语文老师板书时，雪晶随着衣领滑进他后背。他猝然绷直脊梁，又怕被发现似的缓缓蜷缩。见他明明冷得发抖却还板正坐着记笔记，我捂着嘴差点笑出眼泪。直到铃声响起才敢说话：“不生气吗？”他边整理课本边摇头，袖口蹭到的雪水晕开浅浅的云朵。春深时他收拾课桌说要转学。我翻着他的同学录笑说：“终于送走你这个闷葫芦。”窗外爬山虎的新叶缠着铁栅，他的毕业赠言是道物理公式——力的相互作用定理。现在想来，或许我们都在用笨拙的方式珍藏这段时光。三年过去，那本题集还压在我的抽屉底。每当翻到画满卡通解题的页面，就会想起他认真说过的：“等我考上一中实验班就教你奥数。”他确实做到了，用那双总是沾着粉笔灰却从未退缩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