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武松的视角打开整部《水浒传》
我武松这辈子,最难忘的莫过于那碗"三碗不过冈"的酒。
记得那日夕阳西下,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景阳冈下那家小酒肆。店家劝我留宿,说冈上有大虫伤人。我却不信这个邪——我武松行走江湖这些年,什么阵仗没见过?十八碗酒下肚,我拎着哨棒就上了景阳冈。
酒劲上头时,那吊睛白额大虫真就出现了。月光下,那畜生扑来的风声我至今记得真切。第一扑我闪身躲过,第二扑我又是侧身避让,待到它第三次用尾巴扫来时,我一把抓住,用尽平生力气抡拳就打。
"畜生!也敢拦你武二爷爷的路!"
拳头砸在虎头上发出闷响,我记不清打了多少拳,只记得虎血溅了我满脸,腥热难当。等到那大虫终于不动了,我才发现自己的拳头已经血肉模糊。
打死大虫后,我成了阳谷县的都头。那日我穿着新发的官服去见兄长,他矮小的身子在炊饼担子后头显得更加瘦弱,见了我却欢喜得直抹眼泪。
"二郎出息了!出息了!"兄长武大搓着手,脸上的皱纹里都堆着笑。他非要拉我去家里吃饭,说要让新过门的嫂子给我做几个好菜。
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潘金莲的场景。那妇人掀帘子出来时,我险些打翻了酒碗——这般标致的人物,怎会嫁给我那五短身材的兄长?她给我斟酒时,指尖有意无意地蹭过我的手背,我当即冷了脸。
"嫂嫂自重。"我推开酒碗,声音硬得像块铁。
后来我主动请命去东京出差,就是想避开这尴尬局面。临行前我特意嘱咐兄长每日迟出早归,又当着街坊的面警告潘金莲:"篱牢犬不入。"
可我还是回来晚了。
推开家门时,灵堂的白幡刺痛了我的眼睛。兄长躺在棺材里,脸色青紫,七窍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。潘金莲跪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,可那眼泪落得太快太假。
"我哥哥怎么死的?"我问。
"心绞痛...突发的心绞痛..."潘金莲的指甲掐进了掌心。
我掀开寿被检查尸体时,发现兄长指甲发黑,嘴唇乌紫。我曾在沧州见过被砒霜毒死的商人,正是这般模样。我盯着潘金莲,她眼神闪烁得像受惊的兔子。
"何九叔!"我踹开验尸官家门时,那老头正在烧纸钱。见了我,他抖得像筛糠,从床底下摸出个包袱——里面是两块发黑的骨头和西门庆给的十两银子。
"都头饶命!西门大官人威胁小人..."
我捏碎了一只茶碗。西门庆,那个开着生药铺的财主,我早该想到的。
县衙公堂上,我把证据一样样摆出来:何九叔藏的毒骨、郓哥看见西门庆翻我家墙头的证词、药铺伙计承认卖过砒霜的供状。可县令摸着胡子,眼睛却瞟着师爷手里西门庆送来的礼单。
"武都头,这些都不算铁证啊..."
我跪在兄长坟前痛饮了一坛酒。坟头新土还带着湿气,我想起小时候被泼皮欺负,是兄长用瘦弱的身子护着我自己却挨了一顿打。
"哥哥放心,二郎定为你讨个公道。"
八月十五,月圆如盘。我提着潘金莲的**(怕过不了审)闯进狮子楼时,西门庆正在雅间里听曲。那颗***滚到他脚下,容精致的脸上还凝固着惊恐。
"武松!你敢..."西门庆踢翻桌子要来拼命,他哪里是我的对手?三招两式,我的刀就插进了他的心窝。热血喷在描金屏风上,像极了一幅写意画。
我提着两颗**去县衙自首时,满街百姓鸦雀无声。县令判我刺配孟州,这倒比我想的轻得多——后来才知道,是百姓联名作保的结果。
解差押我上路那天,阳谷县万人空巷。有人偷偷往我包袱里塞炊饼,让我想起兄长的手艺。过十字坡时,我们进了孙二娘的黑店。那妇人往酒里下蒙汗药的手段实在拙劣,我假装昏迷,等她来抬人时一个鲤鱼打挺——
"母夜叉"的匕首抵在我喉间,我的拳头停在她太阳穴旁。我们就这样僵持着,直到她男人张青赶来劝和。听说我是打虎武松,这对开**包子的夫妻竟纳头便拜。
在孟州牢城营,我结识了小管营施恩。他日日好酒好肉相待,求我帮他夺回被蒋门神霸占的快活林。我本不想掺和这些事,可吃人嘴软...
"醉拳"是我自创的把式。那天我装作酩酊大醉,在快活林把蒋门神当沙袋打。玉环步、鸳鸯脚,打得那厮跪地求饶。围观的泼皮们大气不敢出,施恩却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我以为事情到此为止,谁知张都监突然派人来请。那老狐狸待我如子侄,还说要许配养娘玉兰给我。中秋夜宴上,我多喝了几杯,回房时却听见有人喊"捉贼"!
等我反应过来,已经被按在所谓的"赃物"前——那分明是张都监府上的金银器皿。知府惊堂木拍得震天响:"贼配军果然狗改不了吃屎!"
脊杖二十,刺配恩州。押解路上,我早察觉两个公差眼神不对。飞云浦那处险滩,他们果然动手了。可惜这两人武艺太差,我扭断枷锁夺刀反杀,从他们怀里搜出了张都监的亲笔信。
月黑风高夜,我提着刀返回都监府。马厩里杀到后堂,鸳鸯楼上血溅屏风。张都监跪地求饶的样子真让人作呕,我一刀削飞了他****。蘸着血,我在墙上写下:"**者打虎武松也!"
逃出孟州城时,我脸上刺着金印,腰里别着戒刀。张青夫妇给我指了条明路——二龙山。在那里,我见到了花和尚鲁智深和青面兽杨志。鲁智深拍着我肩膀大笑:"早听说打虎武松的名头,今日总算见着活的了!"
我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时,山下传来消息:朝廷派兵来剿。我摸着脸上的金印,忽然想起阳谷县衙门口那面"明镜高悬"的牌匾。这世道,官不如匪。
"哥哥们,算我武松一个!"我摔了酒碗。从都头到逃犯,从报仇到落草,这条路我走得义无反顾。
后来梁山泊来了招揽的书信,宋江派戴宗亲自上山。鲁智深问我去不去,我望着聚义厅外那面"替天行道"的大旗,想起了兄长坟头那株野草。
"去!为何不去?这天下不公之事太多,正该有个说理的地方!"
上梁山那天,我排在第十四把交椅。晁盖哥哥赐我"行者"的名号,从此江湖上少了个都头武松,多了个替天行道的行者。
酒宴上,李逵那黑厮非要与我拼酒。三十碗下肚,他钻到桌底去了,我却越喝越清醒。恍惚间,我仿佛又看见景阳冈上那轮血月,听见兄长在唤我:"二郎,回家吃饭..."
我抹了把脸,才发现是泪⋯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