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颜落》

六年级作文 作者:幸福请降临在朝俞手心

《未定级心跳》第四章:速写本里的秘密与天台的风

项目合作步入正轨,但江淮和锦俞的接触却并未局限于“工作”。

江淮发现,锦俞似乎有种特殊的能力,总能精准地“偶遇”他。

比如在食堂,他刚坐下没多久,对面就会落下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:“江同学,这么巧?这个糖醋排骨好吃吗?”然后不等他回答,锦俞就会自来熟地坐下,餐盘里总是色彩丰富——当然,也会不可避免地沾上一点颜料痕迹。

又比如在去教学楼的路上,他会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一下肩膀,回头就是锦俞亮晶晶的眼睛和递过来的一瓶温热的果汁:“便利店第二瓶半价,便宜你了,‘法条同学’。”

江淮通常的反应是皱眉,拒绝,或者用简短的“嗯”、“不用”回应。但他的拒绝似乎对锦俞无效。那人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把东西塞给他,或者干脆在他旁边自说自话,分享画室的趣事、吐槽难搞的颜料、感叹夕阳的美好。

江淮的生活像一潭被投入了五彩石子的静水,开始泛起一圈圈无法控制的涟漪。

他开始习惯在图书馆学习时,眼角余光会不经意扫向门口;开始习惯在食堂吃饭时,对面可能会多出一个聒噪的身影;甚至开始习惯身上偶尔会沾上一点来自锦俞画室的、淡淡的松节油味。

这天辩论队训练结束,已是晚上九点多。江淮感到一丝罕见的疲惫。父亲下午发来邮件,询问他近期学业和未来规划的细节,字里行间透着不容置疑的期望,像一张无形的网,缓缓收紧。

他需要一点空间喘口气。

下意识地,他走上了法学院大楼的天台。这里通常无人打扰,是他偶尔放空(虽然他自己绝不会承认这是放空)的地方。

推开天台沉重的铁门,夜风立刻扑面而来,带着深秋的凉意,吹散了他心头的些许沉闷。他走到栏杆边,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,摘下了眼镜,捏了捏眉心。

就在这时,他听到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、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。

江淮身体一僵,猛地回头。

只见天台角落的阴影里,坐着一个人。膝上摊着速写本,正低头专注地画着什么。微弱的月光和远处灯火勾勒出他柔和的轮廓。

是锦俞。

他怎么会在这里?

江淮的第一反应是皱眉,一种私人领地被侵犯的不悦感油然而生。他戴上眼镜,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冷清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
锦俞似乎被吓了一跳,猛地抬起头,看到是江淮,惊讶地睁大了眼睛,随即露出一个笑容:“江淮?哇,真的好巧!我来这里找灵感啊,这里视野好,风景棒!”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地,“要不要一起来看?”

江淮没动,目光落在他膝上的速写本上:“你在画什么?”

“啊?没……没什么!”锦俞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,下意识地想合上速写本。

但江淮已经几步走了过去。他的身高优势让他轻易看到了速写本上的内容。

那上面画的……是他。

不是图书馆里那个冷静疏离的他,也不是自习室里那个严谨辩论的他。

画上的他,刚刚摘下眼镜,微仰着头,闭着眼,眉心微蹙,脸上带着一丝不曾在外人面前流露过的、深深的疲惫和……脆弱。夜风吹乱了他一丝不苟的头发,身后的城市灯火成了模糊的背景,将他那种罕见的柔软情绪无限放大。

画得极其传神,捕捉到了那个连他自己都未曾仔细审视的瞬间。

江淮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,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来——被窥探的恼怒,秘密被发现的尴尬,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悸动。

“谁允许你画我的?”他的声音沉了下去,比夜风还冷。

锦俞合上速写本,抱在怀里,站了起来。他仰头看着江淮,脸上的笑容消失了,眼神却异常明亮和认真:“对不起,我没忍住。你刚才那个样子……我觉得应该画下来。”

“删除它。”江淮命令道,语气不容置疑。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暴露,这让他感到危险。

锦俞没有动,反而向前走了一小步。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,江淮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颜料味,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微弱白气。

“江淮,”锦俞的声音很轻,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江淮的耳膜,“你其实……很累吧?”

江淮呼吸一滞。

“你看,”锦俞抬起手,指尖虚虚地点了点江淮的眉心,“这里,总是皱着。好像有很多很多解不开的难题。”他的手指又向下,指向江淮总是抿紧的嘴唇,“这里也是,很少笑。好像笑一下就会违背什么原则一样。”

他的指尖没有真正触碰到江淮,却让江淮觉得那片皮肤莫名发烫。

“我认识的江淮,会在图书馆一本正经地背法条,”锦俞继续说,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,“也会在自习室一边批评我的画不严谨,一边跑去给我热牛奶。”

“他会拒绝我的糖,但最后还是会吃掉。”

锦俞仰着头,浅褐色的眸子在夜色里像透明的琥珀,清晰地倒映出江淮有些失措的脸。

“江淮,你明明是有温度的,为什么总要把自己藏在那么多规则下面呢?”

夜风呼啸着吹过天台,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陡然升腾的、某种滚烫而粘稠的氛围。

江淮看着近在咫尺的锦俞,看着他眼中那个不再完美的、露出了裂痕的自己,所有准备好的、冰冷的斥责的话,全都堵在了喉咙里。

父亲严厉的目光,母亲期望的话语,那些规划完美的人生蓝图……在这一刻,在这个带着颜料味、眼神炽热的美术生面前,忽然变得有些遥远。

他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锦俞看着他,忽然轻轻叹了口气,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江淮彻底僵住的举动。

他伸出手,用微凉的指尖,极其轻柔地抚平了江淮紧蹙的眉头。

“别总是皱着眉头啦,”锦俞的声音轻得像梦呓,“……不好看。”

那触碰一瞬即逝,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,瞬间击穿了江淮所有理智的防线。

他猛地后退一步,心跳如擂鼓,震得耳膜嗡嗡作响。脸上被触碰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。

“我的事,不用你管。”他几乎是狼狈地扔下这句话,声音沙哑。然后猛地转身,近乎仓惶地拉开门,快步离开。

脚步声急促地消失在楼梯间。

天台上,只剩下锦俞一个人,和呼啸的风。

他低头,看着速写本上那个眉宇间带着脆弱感的江淮,指尖轻轻拂过画中人的脸颊,低声自语:

“可是……我已经忍不住想管了怎么办?”

而逃下楼的江淮,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心脏仍在失控地狂跳。黑暗中,他仿佛还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松节油味,感受到那微凉指尖的触感。

还有锦俞那句清晰的话——

“江淮,你明明是有温度的。”

他的世界,那个由黑白法条构筑的世界,仿佛被一支沾满浓烈色彩的画笔,狠狠划开了一道口子。

光芒和喧嚣,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