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下的夏夜总带着湿润的草木香。我蜷在竹椅里，看奶奶用蒲扇轻轻拍着膝盖，月光把她的银发染成霜色。"奶奶，月亮离我们有多远呀？" 我望着夜空里那轮玉盘，忽然问道。

奶奶的蒲扇顿了顿，指向院角的水缸："你看，月亮不就在那里吗？" 我光着脚跑过去，清澈的水面上，月亮碎成粼粼的银片。伸手一捞，凉意从指尖漫上来，月影却化作涟漪散去。奶奶笑着说："傻孩子，月亮在天上，也在你心里呢。"

后来我才知道，这个问题古人早已追问千年。古希腊天文学家通过月食算出地月距离约为地球半径的60倍，而我国唐代诗人李白写下 "小时不识月，呼作白玉盘" 时，或许也在猜想这银盘的距离。直到1969年，阿波罗11号的宇航员在月面放置激光反射器，人类才第一次精确测得月地平均距离为38.44万千米。这个数字意味着，如果以每小时100公里的速度开车，需要连续行驶43年才能抵达月球。

但在那个蝉鸣喧嚣的夏夜，我更愿意相信奶奶的话。当我仰头望向星空，月光穿过 38 万公里的寂静宇宙，温柔地落在我掌心。这束光曾照亮过苏轼 "但愿人长久" 的思念，也见证过万户飞天的勇气。此刻它同样轻抚着奶奶的皱纹，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
去年中秋，我带着天文望远镜回到乡下。奶奶眯着眼透过目镜，惊叹道："原来月亮上真的有坑洼呢！" 我告诉她，这些环形山是陨石撞击的痕迹，而月球正以每年 3.8 厘米的速度远离地球。奶奶听罢笑了："那又怎样？你小时候捞月亮的水缸还在老地方，月光年年都照得进来。"

是的，38.44万千米是冰冷的数字，却丈量不出月光里的温度。当我在城市的高楼间仰望时，总会想起乡下那口盛着月亮的水缸，想起奶奶摇着蒲扇的身影。原来真正的距离，不在于星辰大海，而在于某个瞬间，月光与思念同时抵达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