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张50元的纸币已经在掌心里捏出了汗，走过第一个摊位，第二个，第三个……他已纪在这条小巷子里走了一个来回，嘴唇抿住又松开，松开又抿住。肚子己经很饿了，并不是不知道，他感觉得很清楚。10月末的夜晚，北方已经到了零度以下的温度，饥饿带来加倍的寒冷。寒风中，他把身上并不太厚的衣服裹了裹，下定决心一般，在那个玻璃窗前停下脚步。

灯光下，他年轻的倦容清晰起来，很老实本分的一张脸，只是此刻的眼神是游移的。敞开的橱窗中，一位50多岁的老妇人正在擀着面，旁边的锅里热腾腾的蒸气蔓延开，迅速潮湿了他的目光。

他又下了一次决心，转身走进旁边敞开的门，甚至没有察觉钱在自的手里，已纪握成了团。

老妇人转身热情地招呼他，说道:“小伙子，吃面吧。”

“嗯，要一碗面。”他说，又小声重复，“一大碗。”然后他找了灯夫微微暗淡的角落坐下。

“马上好马上好。”老妇人飞快地盛了一碗汤面端到他的面前，“看你冻的，脸都紫了，晚上寒重，也不多穿点，先喝汤暖和暖和身子。”带着责备的语气，让他想起了远在家乡的老母亲。母亲说话，也是这样的口气……他低了一下头，握着纸币的手飞快藏到桌下，那一刻，他想要逃跑，但却不能。

他等不下去，迫不及待用力喝了一大口面汤。一股暖意顺看喉戏流遍全身，这引发他更强烈饥饿感。一会，老妇双送上来一盘拌好的辣子酱，说:“我女儿就爱吃面放辣子酱，要是不怕辣，你也放点，驱驱寒。”

他应着，拿了小勺添辣子，手却莫名地抖了一下，才想起，手中还握着那50块钱。匆忙地塞进口袋，依旧没有抬头，挑起面散发的热气遮住了他的目光。

终于将最后一口汤喝下，他擦了嘴站起来，问:“多钱？”

“3块。”老妇人问:“吃好了？”

“嗯。”他又低头回应了声，把口袋里的钱拿了出来，看也不看递过去。

老妇人将钱展开，接过，并没有怀疑什么，微笑地说:“这么大的钱，不好找呢，换张零的吧。”说完，将钱递给他。

“没……没有零钱。”他不敢抬头去接钱，声音更慌张，感觉脸也发烫了。

“真的没零钱吗？”老妇人又问了一声

他几乎没有力气回答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。

“那，我找给你吧。”老妇人没有继续说什么，转身去给他找钱了。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去，忽然瞥见桌上的一台验钞机，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。但老妇人似乎忘了那台机器，没有检验那50块钱的真伪就拉开抽屉放了进去，然后，一张张朝外拿钱。

他感觉时间凝固了。终于，老妇人拿着一把零钱朝他走，并递给他，说:“小伙子，给，数一下，47元，看对不对？”

不用数了。他几乎一把将钱抓来，冲出老妇人的小面馆。

跑出去好远，他才停下脚，冷风穿过夜晚的街道吹来，他发觉自出了一身冷汗。慢慢摊开手中的钱，10元的、5元的、2元的钱，新崭崭的，那样有质感，不像他给她的那张，软塌塌，图像模糊。

上个月时，他偶然来到一个城市，在这找了一份工作。他给别人帮忙拉货，完事后，别人给了他50元。他很激动，又来到这个城市，在刚刚想吃点东西，当他将钱递给老板时，老板将他赶出来说他用假钱。他想哭，给别人帮了忙却拿到的是假钱，他现在什么都没有，也没钱回家，更不敢回，因为他怕村里人笑话他，让母亲失望。

这个老妇人给了他希望。

他拿着47元离开了这，走在巷子里，他不敢想象。又冲回到老妇人的店铺前，他望着店里的一切，看到老妇人忙碌的样子，看到店铺的名字“张妈擀面”，让他眼里打着泪，因为自己的母亲也姓张，他感觉自己是骗了自己的母亲。47元钱能让老妇人卖多少碗面才能赚回来，他不敢想。

他离开了这，因为自己已经想好了，他要去做点什么生意。

他去大市场批发了一些水果，花了40，然后在街口卖，一天下来，竟赚了54。他又连续干了几天，然后给自己开了一个店，后来生意又来又好。

他在店里挑了几个好的水果，又拿了50块钱，走向那个熟悉的店铺“张妈擀面”。他向里面张望，里面只有一个小姑娘，和那个老妇人很像。

“那个，你好，这家店之前的老妇人呢？她帮了我，我今天是来感谢她的。弄了点自己的水果和50块钱……”

“我妈回乡享福去了，嗯……原来是你啊，我听我妈提过你！说你用……”她突然住口了，赶紧补充:“我妈说你那天肯定有困难，不然不会做出那样的事，她知道你肯定会再次回来。”女孩激动地望着他。

“进来坐坐啊。”女孩像老妇人一样照呼他。

他拒绝了，离开了这。

他不敢相信，那天老妇人居然看出了他，而且还没有说。他很感谢老妇人给了他的颜面，又走在这条巷子里，他感觉很感动。

回到家后，他在纸上写道“谢谢你借我一冬温暖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