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血色寒冬

1944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。才刚入十一月，山区就飘起了雪花。对游击队来说，这是一个艰难的时节：严寒、缺粮、日军的围剿更加频繁。

林小海所在的队伍已经辗转多个根据地，人数从最初的五十多人减少到不足二十人。每个人都面带菜色，衣衫褴褛，但眼神依然坚定。

最严重的问题是药品短缺。许多伤员因为得不到及时治疗，伤口感染而牺牲。林小海自己也在一次战斗中肩部中弹，子弹取出后，伤口迟迟不能愈合。

“再这样下去，我们撑不过这个冬天。”副队长忧心忡忡地说。

队长沉默地看着地图，突然指向一个地点：“这里有个日军医疗站，储存了大量药品。如果我们能拿下它...”

队员们面面相觑。那个医疗站位于日军控制区腹地，守卫森严，以他们现在的人力和装备，几乎不可能成功。

“我知道这很冒险。”队长继续说，“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。不仅为了我们自己，也为了周边百姓。最近日军扫荡，很多乡亲受伤，同样需要药品。”

林小海站起来：“队长，我去侦察一下。我个子小，不容易被发现。”

队长犹豫了一下，最终点了点头：“小心点，两天内必须返回。”

林小海简单准备后立即出发。他穿着当地农民的破旧衣服，将手枪藏在柴捆中，看上去就像一个上山砍柴的少年。

医疗站设在一个小镇上，由一座庙宇改建而成。正如队长所说，守卫十分严密：四周设有岗楼，入口处有双岗，不时有巡逻队经过。

林小海在镇外观察了一整天，注意到一个规律：每天傍晚，会有一辆卡车运送物资进入医疗站，守卫通常会在这个时候换岗，有一小段混乱期。

夜幕降临时，他悄悄潜入镇子，靠近医疗站。在一个隐蔽的角落，他意外发现了一个排水沟，似乎可以通向医疗站内部。

返回营地后，林小海汇报了情况，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：利用排水沟潜入，里应外合。

“太危险了。”副队长反对道，“一旦被发现，你连退路都没有。”

林小海坚定地说：“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。我愿意冒险。”

经过激烈讨论，队长最终同意了计划，但坚持要派两个人接应。

第二天傍晚，行动开始。林小海再次潜入镇子，趁着卡车进站引起的混乱，钻入了排水沟。

排水沟狭窄而肮脏，充满了难闻的气味。林小海匍匐前进，黑暗中只能靠触摸辨别方向。不知爬了多久，他终于看到前方有微弱的光线——出口到了。

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，发现出口位于医疗站后院的一个偏僻角落。院子里堆放着大量医疗物资，只有两个日军士兵在懒散地巡逻。

等待时机，林小海悄无声息地溜出排水沟，躲在一堆木箱后面。他注意到一个仓库的门没有上锁，便趁机溜了进去。

仓库里堆满了药品和医疗设备。林小海的心脏狂跳起来——这么多药品，能救多少人的生命啊！

他迅速挑选了一些急需的药品，装进随身带来的布袋中。正当他准备离开时，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。

林小海急忙躲到货架后面，屏住呼吸。两个日军军医走进仓库，取了一些药品后又离开了。幸运的是，他们没有发现异常。

等到外面安静下来，林小海背起沉甸甸的布袋，准备按原路返回。但当他靠近排水沟出口时，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更大胆的想法：为什么不制造混乱，让外面的战友趁机强攻？

他看了看周围的医疗物资，许多是易燃品。一个计划在脑中形成。

林小海迅速行动，将一些酒精和绷带堆放在一起，做成一个简易的延时点火装置。然后他潜入另一个仓库，发现了更多的医疗物资和一些日军军服。

灵机一动，他换上日军军服，大摇大摆地走向前院。守卫看到他穿着军服，没有产生怀疑。

在前院，他注意到日军的注意力都被即将换岗的仪式吸引。这正是制造混乱的好时机。

林小海返回后院，点燃了延时装置，然后迅速钻回排水沟。就在他爬出排水沟，与接应的战友汇合时，医疗站内传来了爆炸声和喊叫声。

“着火了！快救火！”日语和中文的喊叫声混杂在一起。

混乱中，队长带领主力发起了强攻。日军措手不及，加上注意力被大火分散，很快就被击溃。

游击队迅速控制了医疗站，获得了大量急需的药品和物资。更令人惊喜的是，他们还解救了一批被日军关押的抗日志士，其中包括一位重要的地下党领导人。

“干得好，小同志！”那位领导人握着林小海的手说，“你们的行动不仅获得了药品，更打乱了日军的部署，为我们接下来的反攻创造了条件。”

带着战利品和获救的同志，游击队迅速撤离。日军增援部队赶到时，只看到燃烧的医疗站和空荡荡的牢房。

回到根据地，药品立即被分发下去，挽救了许多战士和百姓的生命。林小海的伤口也得到了妥善处理，很快开始愈合。

那天晚上，队伍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庆祝会。虽然只有少量的米粥和野菜，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。

队长特意将最大的一份粥端给林小海：“今天你是英雄，小海。”

林小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：“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。”

那位被救的地下党领导人坐在他身边，轻声说：“知道吗，小同志，战争不仅仅是硝烟和枪炮。更重要的是信念和勇气。你今天展现了真正的勇气。”

林小海想起班长曾经说过类似的话。他看着跳跃的篝火，突然明白了那种传承的意义：每一代人都在传递着同样的信念，同样的勇气。

夜深了，林小海拿出日记本，借着火光写道：“今天我知道了，勇气不是不害怕，而是明明害怕，却依然选择做正确的事。这个冬天依然寒冷，但我们心中有火，足以融化任何冰雪。”

合上日记，他望着满天星斗，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。无论前路多么艰难，他都知道自己不会孤单。有逝者的期望，有生者的陪伴，更有那份代代相传的信念。

雪花又开始飘落，但在这个夜晚，没有人感到寒冷。因为他们心中都燃烧着同样的火焰——为了自由，为了尊严，为了那片不容侵犯的土地。

林小海将手伸向天空，接住一片雪花，看着它在掌心慢慢融化。就像战争一样，它终将过去，而生命会找到自己的出路，继续向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