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
李维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缓缓浮起，最先感受到的是一阵尖锐的头痛。这不是普通的头痛，而是一种钻入骨髓的刺痛，仿佛有无数细针在大脑皮层上跳舞。他艰难地睁开双眼，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天花板和柔和的间接照明，光线经过精密计算，既不会刺激眼睛又提供充足照明。

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，过于洁净，几乎不像自然空气。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智能医疗床上，被单洁白无瑕，床边各种监测设备静静地运行着，屏幕上跳动着他的生命体征数据。

"您醒了，李先生。"

一个温和的电子音从右侧传来。李维缓缓转过头，看见一个流线型的银色机器人站在床边，它的光学传感器发出柔和的蓝光，外壳反射着病房内的光线。

"我在哪里？"李维问道，声音沙哑得让他自己都惊讶，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。

"您在'新希望'医疗中心的康复部。您经历了一场事故，已经昏迷了三周。"机器人一边回答，一边用机械臂递来一杯水，"请慢慢喝，您的身体还在恢复中。"

李维接过水杯，手指微微颤抖。他试图回想发生了什么，但脑海中只有一片模糊的迷雾，记忆像是被撕碎的纸片，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画面。事故？什么样的事故？他为什么会在这里？

"我出了什么事故？"他问道，小口啜饮着水。水温恰到好处，既不冷也不热。

"资料显示是悬浮车失控撞上了高架桥护栏。救援人员花了两个小时才将您从残骸中救出。"机器人平静地回答，声音没有任何情感波动，"您很幸运，李先生。这种情况下，生存率只有17%。"

李维放下水杯，揉了揉太阳穴。悬浮车事故？他确实拥有一辆最新型号的雷神X7悬浮车，但他不记得最近开过它。事实上，他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都很模糊，像是隔着一层浓雾，看不清细节。

"我的家人呢？有人来看过我吗？"

机器人的光学传感器闪烁了一下，似乎在进行数据查询："根据记录，您没有登记直系亲属。有一位助理昨天来电询问您的情况，但被告知您仍处于昏迷状态。"

李维点点头，这倒是符合他的情况。他是一位独身的历史学家，专注于古代文明研究，没有近亲。助理可能是他的研究助手张磊，一个勤奋的年轻人，总是对他的研究充满热情。

"我需要联系我的助手，"李维说，"能帮我拿个人终端吗？"

"抱歉，李先生，您在事故中的个人物品大多损毁严重。我们只找到了这个。"机器人从床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金属盒，打开后里面是一块略微变形的腕表，"您的终端似乎完全损坏了。"

李维拿起那块表。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机械表，表盘已经破裂，指针停在3点17分。奇怪的是，他记得这块表应该是银色的，但现在看来更像是深灰色，而且比记忆中要重一些，握在手中有一种不熟悉的沉甸感。

"谢谢，"他把表戴在手腕上，尽管它已经不再走动，"我能出院了吗？"

"医生还需要对您进行最后一系列检查，如果一切正常，明天早上您就可以出院了。"机器人回答道，"现在，请您休息。如果需要任何东西，请按呼叫按钮。"

机器人滑出房间后，李维尝试下床。他的双腿虚弱但功能正常。他走到窗边，拉开百叶窗。

外面是一座典型的未来城市景象：高耸的玻璃幕墙大厦间，悬浮车流沿着无形的轨道穿梭飞行。远处，巨大的全息广告投影在半空中旋转，展示着最新科技产品和服务。一切都看起来正常，熟悉，就像他记忆中的城市。

但李维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，一种隐约的不安，像是听到了一段几乎听不见的错误音符，破坏了整个交响乐的和谐。

他注意到窗玻璃上反射出自己的影像——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亚洲男性，黑色短发中夹杂着几缕银丝，面容略显憔悴但依然熟悉。这就是他自己，没错。

然而当他仔细观察时，发现自己的右眼角多了一道细微的疤痕，像是一道白色的细线，从眼角延伸至太阳穴附近。但他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伤疤。也许是这次事故造成的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