玻璃海

初二作文 作者:酱酱哦

林夏第一次见到海,是在十五岁那年的夏天。

她跟着父母搬来这座南方小城,父母在港口做贸易,她成了无数个周末被锁在出租屋里的“留守儿童”。直到那天,她偷偷溜出家门,沿着巷子跑了半条街,终于站在了海边。

海是绿的,像被揉碎的翡翠,浪头漫上来时,又泛着细碎的银光。她脱了鞋踩进水里,浪花立刻裹住脚踝,凉得她打了个激灵。远处有渔船摇摇晃晃,船尾拖着一条银亮的水痕,像谁用笔蘸了金粉,在蓝布上画了道线。

“小心脚下!”一声清亮的女声突然响起。

林夏回头,看见个穿白裙子的姑娘,正蹲在礁石边捡贝壳。她头发扎成马尾,发梢沾着点水汽,手里捧着个小玻璃罐,里面装满了各色贝壳——有的像小扇子,有的像星星,还有的泛着珍珠白,像月光凝成的。

“这是我家的。”姑娘笑着把罐子递给她,“你看起来,像很久没看过海的人。”

林夏接过罐子,指尖触到贝壳的凉意。她忽然想起,自己搬来小城前,住的是内陆城市,最靠近水的地方是条护城河,夏天总飘着油花,冬天结了冰,连浪花都不会翻。

“我叫阿棠。”姑娘指了指自己胸前的贝壳吊坠,“我爸是看海的,他总说,每片海都有脾气。有的温柔,有的暴躁,有的像孩子,有的像老人。”

林夏低头看自己的鞋,帆布鞋的边角已经磨得发白。她忽然说:“我妈妈总说我该去考大学,可我连海都没见过。”

阿棠的眼睛亮起来:“那现在见到了,是不是就不怕了?”

那天傍晚,阿棠带她去了灯塔。灯塔下有座废弃的玻璃房,玻璃蒙着厚厚的盐霜,像谁把月亮揉碎了贴在墙上。阿棠说,她小时候常在这里玩,后来爸爸去海里出事了,玻璃房就空了。

“爸爸说,玻璃海会说话。”阿棠伸手擦了擦窗上的盐霜,“你看,浪打过来的时候,玻璃会唱歌。”

林夏凑过去,果然听见“叮叮当当”的脆响,像风穿过风铃。她摸了摸冰凉的玻璃,忽然发现窗框上刻着一行小字:“给阿棠,愿你永远听见海的声音。”

“这是我爸爸刻的。”阿棠声音轻得像片贝壳,“他走后,我就没再进过这里。”

那天晚上,林夏做了个梦。她梦见自己站在玻璃房里,浪花漫过脚背,阿棠的笑声像海鸥掠过头顶。她伸手去抓,却只抓住一团水雾。

第二天,林夏没去补习班。她沿着海边走了很久,直到看见那座玻璃房。她敲了敲门,没人应。她爬上去,透过盐霜望出去,看见阿棠正蹲在礁石边,往罐子里装新捡的贝壳。

“阿棠!”她喊了一声。

阿棠抬头,眼睛里有星星在跳:“林夏?你怎么来了?”

“我想看看玻璃海。”林夏说,“你爸爸说的,它会唱歌。”

阿棠笑了,把罐子塞给她:“走,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
她们沿着海岸线往东走,走了大概两公里,阿棠停在一棵老榕树下。树根下有块青石板,上面刻着“潮音洞”三个字。

“我爸说,这里藏着海的秘密。”阿棠拉着她钻进树根下的洞,里面黑黢黢的,只有一线光从石缝里漏进来。林夏刚要退缩,阿棠却摸出打火机,火苗“噗”地亮了。

洞壁上全是贝壳,大的小的,红的白的,像有人把星星和月亮都贴在了墙上。更神奇的是,贝壳的缝隙里渗着海水,随着浪声轻轻晃动,发出“叮叮咚咚”的响,像有人在弹钢琴。

“我爸说,这是海的心跳。”阿棠伸手摸了摸贝壳,“他总在这里听海,说这样就能和海做朋友。”

林夏忽然觉得鼻子发酸。她想起自己父母,妈妈总在视频里说“等你考上大学,我们就带你去看海”,可自己连这小城的海都没好好看过。

“阿棠,”她轻声说,“你爸爸是不是...很遗憾?”

阿棠没说话,从口袋里摸出颗玻璃珠,塞进她手里。玻璃珠是透明的,里面裹着片小小的贝壳。“我爸说,每片海都有个守护者。”她望着洞外的光,“他走了,但海还在。只要有人愿意听,它就会一直唱下去。”

那天之后,林夏常跟着阿棠去海边。她们捡贝壳,看渔船,坐在灯塔下等日落。阿棠会给她讲爸爸的故事,讲爸爸怎么教她辨认潮汐,怎么告诉她“海不说话,但会记住所有真心待它的人”。

高考前的一个月,林夏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。是去北方的城市,有片更大的海,叫“渤海”。

“我要走了。”她把通知书折成纸船,放进玻璃罐里,“阿棠,你会不会想我?”

阿棠蹲在礁石边,把纸船放进海里。浪头卷过来,纸船晃了晃,却没沉下去。“林夏,”她抬头,眼睛亮得像星星,“你要去看更大的海,但别忘了,这里也有片海,一直记得你。”

林夏走的那天,阿棠送她到码头。她穿着那件白裙子,手里捧着个玻璃罐,里面装满了贝壳。“这是我爸爸的贝壳,”她把罐子塞给林夏,“他说,海的礼物,要送给同样爱海的人。”

火车开动时,林夏看见阿棠站在月台上,身影越来越小。她摸了摸玻璃罐,里面有个贝壳在轻轻晃动,发出“叮”的一声——像极了潮音洞里的海心跳。

后来,林夏去了北方的大学。她学会了游泳,去了海边的图书馆,甚至跟着科考队去过远洋。但每次听到浪声,她总会想起那座玻璃房,想起阿棠说的“海的心跳”。

去年夏天,她终于回到小城。阿棠的爸爸已经走了十年,但玻璃房还在,盐霜擦得干干净净。阿棠坐在灯塔下,怀里抱着个玻璃罐,里面装满了新的贝壳。

“林夏!”她看见她,眼睛立刻亮了,“你回来听海唱歌了?”

林夏走过去,坐在她身边。浪花漫上来,玻璃罐里的贝壳轻轻碰撞,发出“叮叮当当”的响。远处有渔船摇摇晃晃,船尾拖着银亮的水痕,像谁用笔蘸了金粉,在蓝布上画了道线。

“阿棠,”林夏说,“你说得对。海真的会说话。”

阿棠笑了,把玻璃罐递给她:“那我们一起听。”

海风掀起她们的头发,浪声漫过脚背。林夏忽然觉得,有些海不需要去更大的地方看——只要心里装着一片海,哪里都是故乡。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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